利益的話,對我這麼個沒有上進心的人而言,談得上“爭奪”二字的就是這次的競聘和上次的省里技術練兵了。而這個范圍又太大,因為,基本上這兩次活動都是全員參與的。這樣想來,看每個人又都很可疑。
要說最可疑的就是小李兒,倒不是說她有啥動機,相反,她最沒動機,技術比賽的機會是她幫我爭取的,競聘那場,她是幫我拉票的,所有人里她幾乎是最支持我的一個。說她可疑是因為她的表現,從昨天起,她就沒跟我說過話,我搭理她她就裝聾作啞,回頭我坐在座位上她又老盯著我,盯得我整個后背都熱辣辣的。
她總是先知先覺,其速度和準確性甚至高于我們支行的領導,所以,她該是知道了些什麼。
我覺得自己想通了,晃到她桌子旁,學著平時她在我那里聊天時慣常用的姿勢,往圍欄上一趴,,若無其事地問道:“李兒,最近有沒有什麼內部消息啊?”
正在捆硬幣的她手一抖,一角面額的硬幣嘩啦啦散了一桌子,還掉到地上好幾個。她沒有收拾,反而將手里的打捆紙往桌面上狠狠摔下去。她轉頭看向我,明明面無表情,卻顯得格外……猙獰,目光灼灼,視線里是分明的憤怒甚至可以說仇恨。說實話,她這個表情嚇著我了,平時說是說鬧是鬧,沒有真急眼過,她突然間這麼直白的怒意,讓我有點無措。
我覺得她會爆發,事實證明我是了解她的,她果然很有氣勢的說了句,“安然,你混蛋!”聲音清脆地響徹營業室。
沒過兩秒鐘,就有好事的同事過來,“怎麼啦,安然,你怎麼惹著小李兒啦?”
我還奇怪呢,平白被罵我臉上也有點掛不住,結果就看小李兒指著地上說,“他把我捆好的硬幣弄散了……”
靠,什麼破理由,這不是污蔑嗎?
我剛要發作,同事拍拍我的肩膀,“安然,這就是你不對了啊,還沒升官兒呢就開始欺負小李兒,趕緊給人家撿起來?”
本來想辯解兩句,可是看著小李忽然紅了的眼框,我啥都說不出來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怎麼忽然間大家都不怎麼正常了?那是小李兒啊,彪悍得不像女人的人,搞得這麼我見猶憐是怎麼個意思啊?雖然我今天心情已經壞到極限,還是啥話沒說地蹲下去撿硬幣。直覺告訴我,照片的事,或多或少,小李肯定知道一些。她那個委屈的表情,怎麼看都像是怪我搶了本該屬于她的男朋友。
下班兒的時候行長們例行查庫查錄像,而我正琢磨著回去要怎麼跟暮雨說照片的事兒電話響了,暮雨的頭像閃在屏幕上。
我迅速地接起來,毫無感情色彩地“喂”了一聲,同時感覺行長們眼光的瞬間掃過我。
暮雨的聲音傳過來,“安然。”
“恩。”我答應著,生硬地問了句,“有事兒麼?”
“……沒有,想你了而已。”
風將他的聲音吹得有點飄,我抬眼往著窗外,樹冠搖晃得挺厲害。今天很冷,他大概在下班去坐公車的路上。不知道他穿得夠不夠厚,不知道他纏著紗布的手會不會被凍壞,很多話卡在喉嚨里,變成一句,“我現在單位呢,有什麼事回去我再聯系你。
”
暮雨沒有遲疑地說:“好。”
掛電話之前,我還是忍不住囑咐他,“你打車吧。”別為了省兩塊錢站在站臺傻傻地挨凍。
然后我感覺到他混在呼嘯而過的風聲里淡淡地笑意,他說:“好。”
各種紛亂的思緒慢慢落定,我焦躁了一天的心也終于安定下來,他還在呢,有什麼可怕的。
結果,電話剛掛斷,甚至各種審視我的眼神兒都還沒來得及撤走,一只手臂就大大方方地搭在我肩膀上,“等會兒吃飯我也去!”
我一頭霧水看著幾乎掛在我身上的小李,剛剛那句聲音嗲得跟志玲姐姐有一拼的話是她說的嗎?好吧,就是她模擬的,不過那話什麼意思啊?
“吃什麼飯啊?”我往旁邊縮了縮,這女人神經病吧!
她還挺不樂意,“少來,別以為我不知道,剛剛不就是你朋友約你吃飯麼?上次說了帶著我你自己先跑了,這次你還想抵賴?”
我暈,什麼跟什麼啊?剛才還罵我混蛋,轉臉就莫名其妙地這麼副正牌女朋友的姿態……女朋友?女朋友!我靠,我不就缺這麼個擋箭牌嗎?
我驚喜地抬頭,看到小李不耐煩地朝我擠了下眼睛。果然,她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她在幫我。我真是太感動了,平時看上去兇巴巴的小李一下子美如天仙,連那個瞧我像瞧白癡的眼神兒都是如此明媚動人,我也顧不上別的,拉著她的手就哄,“上次那是意外,這次你說吧,你說吃哪我讓他們定哪兒……”
然后她在我身邊坐下來……開始認真地跟我討論L市大街小巷的館子。
我盡量無視那些落在我倆身上深深淺淺的探究的視線。
最后我們去的是一個很偏僻的西餐館兒,當然,沒有那些臆想中的朋友,只有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