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身體狀態就不好,這個澡洗下來,腳更軟了。
“我都這樣了,你還這麼瘋,想折騰死我啊?”我特別虛偽地跟暮雨抱怨,他特別坦然地回答,“我忍不住。”我由著暮雨把我洗得干干凈凈,裹得嚴嚴實實,最后了我還抱著他的腰不肯出浴室的門,意猶未盡地仰著頭索要,再親十個。暮雨捏著我的臉說,回去給,張磊還等著呢。
回去的車上張磊支支吾吾地說他那些哥們不懂事什麼的,讓我們多擔待,想來中午的那場兒已經有人跟他說了,他保證以后不會有類似的事兒。暮雨暗暗抓著我的手不說話,搞得張磊有些毛,連聲叫哥。我只好接話,沒事兒沒事兒,我們都沒有放在心上也不會跟韓妹子說,張磊這才松了口氣。其實嚴格地說,這事兒跟張磊關系不大,何況,我們不是沖著妹子麼!
要說妹子就是挺可人疼的,我們剛進屋,妹子就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面條給我,里面還有一個荷包蛋。她說,安然哥,你晚飯都沒吃,肯定餓了。
香油和蔥花的味道一下子點醒了我胃里的空虛感。可不是餓了,中午吃那點東西早就消化光,我接過碗毫不客氣地大吃起來,吃著還盛贊妹子手藝好。暮雨滿意地拍拍韓妹子的頭,小丫頭立馬特粘人地抱住他哥的胳膊。
我一邊當自己看不見,一邊暗暗地想,暮雨欠我那十個親吻要翻倍才成。
后來也不知道翻了幾倍,倆人粘膩得幾乎把持不住。從回到家的頭一個晚上,暮雨的被子就是擺設,他總是直接鉆進我的被窩把我摟在懷里,聽我說話,給我回應。
“下回不許這樣了,知道嗎?”他在我耳邊小聲地說了這麼一句。
“不許怎樣啊?不許護著你?還是……”我在他腰間抓了一把,猥瑣地調戲,“不許由著你?”
壓在身上的修長肢體微微震了一下,暮雨將我的下巴抬至最適合深吻的角度,舌頭壓下來,毫不客氣地卷走我僅剩的神智。低低的曖昧音節偶爾溢出,便被引誘著鼓勵著挑逗著發出更多,卻又被那家伙封在唇齒間,不用睜眼我都知道,此時的暮雨有多麼撩人。
他貼我的嘴唇斷續地說話,像是直接把話送進我腦袋里,他說,“不許這樣……讓我心疼。”
親,貼近,愛,沉淪,我手里抱著的便是我至親至愛的人:彼此無礙無間,明了對方的悲喜沉默,彼此互為癡醉,甘心執迷沉湎不醒。所以,親愛的,親愛的,這個詞兒真適合你。
妹子婚也訂完了,按說我們也該回去了。可是早上吃完飯,阿姨又提起了晚上相親的事,暮雨仍是搖頭表示不想去,我看出來阿姨已經很生氣,只是礙著我這個外人在不好發作而已。很不歡樂的氣氛中,暮雨說有事兒便拉著我出了門。
我以為那句有事兒只是借口,我被我媽念煩了也會這招金蟬脫殼。后來一路跟著暮雨出了村子,沿著窄窄的土道走到了野地里,站到一座沒有任何標志的墳前時,我才知道暮雨說的‘事兒’是什麼。
他彎腰捧了一把土灑在墳頭上,低聲說,“爸,這是安然。”
他鄭重介紹的語氣讓我有點不知所措,猶豫著是不是該說句“叔叔好”什麼的。
暮雨拉起我的手,繼續說,“他是我對象,我想一輩子跟他在一塊兒。”然后慢慢跪下去,磕了個頭,我也跟著他跪下,學著他的樣子磕下去。
我唯一有印象的磕頭是小時候給我太奶奶拜年,除此之外,這種實實在在雙膝跪地、匍身叩首的事情已經二十來年沒有做過了。我瞄著倆人握在一起的手,忽然就想到了電視里演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是不是再跟暮雨對拜一下,就是定下終身了?只是暮雨太過虔誠,那種鼻尖和額頭都快沾到大地的姿態,讓我快速收起了亂起八糟的心思。
涼風吹過,帶著土屑刮到臉上,干枯的莊稼枝葉在風中搖晃摩擦發出嘩嘩的聲音,廣闊天地,朗朗乾坤。要是平時我會覺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很詭異,然而現在,暮雨拉著我的手,跟他埋在地下的父親說著我是誰、念著一輩子,我只覺得忐忑而滿足。
回去的路上,暮雨告訴我,傍晚六點半有去縣城的車,到了縣城還能趕上回L市的火車。
“可是阿姨不是讓你晚上……”我發現‘相親’倆字真是很難說出口。
“……每次回來都這樣……不去也沒事……”暮雨盡量放松語調,可是我覺得他也沒什麼底氣。畢竟那是親媽,不是可以隨便無視的路人。
這個預感在中飯后,暮雨收拾東西時,不幸地得到了驗證。
韓家阿姨臉色不善地把暮雨叫到她屋子里并在我巴頭探腦地張望下關上了門,還好妹子跟進去了,我指望她能替他哥說兩句話。
然而,情況沒有想象的樂觀。
那屋里說話的音調越來越高,越來越沖,后來罵人的那個都帶了哭音兒,暮雨則完全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