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簡賀往人行道旁邊又走了兩步,暗自打量段利,他側對著,身量好像又高了,還瘦了,穿得挺單薄。
秦圭用試卷包著盒子跑過來,段利哥被他擋住了:“操你大爺,老子今天居然舉著盒內褲跑了半個校園。”
段利把袋子里的給他:“黑的顯瘦。”
秦圭把他的話還給他:“小爺們真賊。”
段利笑開了,才發現他穿著新衣服,拿過試卷和內褲放袋子里,手指彈了下他下巴邊的吊牌:“這麼迫不及待啊?”
“我試一下,然后就看見了。”秦圭把吊牌塞回去,“走了,有事微信。”
秦圭還揉著吊牌蹭過的皮膚,轉身快步走回去。
段利把試卷拿出來,又靠了一聲,又他媽拿錯了,這是秦圭的,見旁邊人影走到前面,段利拿出手機打語音電話,馬上就接了。
“小龜兒子,你眼睛是不是漏勺啊?什麼都能看錯。”
“我又怎麼你了!”秦圭爬樓呢,累的喘粗氣。
“咱倆試卷拿錯了,昨兒晚自習你爪子怎麼收的卷子?”
“是嗎,我看看,”過了一會兒一陣翻箱倒柜,嘩嘩翻頁后,“靠,還真是,我尼瑪,沈姐會打人嗎?”
“她會不會我不知道,但我會。”段利翻著卷子,“還尼瑪班長呢,你這什麼破字?”
“那我分也比你高。”
“只是英語好嗎!”
“行了你,逼逼個沒完,掛了,給爺帶吃的回來。”
“打錢孫子。”
“欠著,年底結,拜拜。”
段利還沒反應他就直接掛了,對著手機一聲:“靠。”
收了手機,段利看著卷子上的字,段利覺得雞爪子沾墨都寫得比他好看,收回來放進袋子里,他好像還沒問簡賀找他做什麼,但現在絕對不是開口的時機,他就忍著,一直忍到了車上,他還沒問簡賀自己說了。
“你爸媽找你有事,在我家。”
段利下意識的扣門把手,門早就打了反鎖,簡賀已經系好安全帶把車開出了停車位上了馬路。
“我會死。”
簡賀輕蔑地看他:“敢做不敢認?”
段利沒說話,攥緊了手里的手機,他不能這個節骨眼上出差錯,過兩天就要考試了。
簡賀都注意到了他的躁動,他不安的看著窗外,鬢角慢慢溢出虛汗,到地方他脖子后面全是汗珠,順著皮膚往下滑,淹沒進校服領子。
下車后他跟在簡賀身后,沒說一個字,進了電梯靠著墻看著數字極度不安。
電梯門開了他看著不動,過了一會兒,簡賀想張嘴時他自己抬腿走了出去,像具行尸走肉,沒有靈魂。
簡賀開門,里面夫妻聞聲而動,段利把袋子放在柜子上,蹲下脫鞋,鞋子簡賀沒見過,但很新,現在才想起說好帶他買鞋卻忘了。
段利穿好拖鞋走進去,段軍好像根本不想看到他,王毓含著淚摸上他手臂,拉開校服看里面衣服。
“你就跟媽認個錯怎麼了,快入冬了你再凍著自己。”
“媽,我沒事。”
“學校有被子蓋嗎?媽把你冬天的衣服和被子都帶來了,你認個錯行嗎?”王毓的手摸上他的臉,“高了,又瘦了。”
“媽,我沒事。”段利把她手弄開,“我走了。”
“走哪去!你到底想走哪去!”
段利嚇得渾身一抖,比起媽直來直去的脾氣他更怕爸,王毓氣極了扇兩巴掌打他一頓都好,至少媽會心疼,段軍不一樣,他會找辦法把他變“正常”。
“我給你聯系了醫生,下午跟我們過去。”
段利眼前一片黑,手在身側抓著自己衣服,“爸,我沒病!”
“你有沒有病醫生說了算,跟我走!”段軍一揮手,也不管他走不走,拽著他胳膊往外推。
段利整個心臟被攥住,他吸氣十分艱難,爸一下一下把他往懸崖邊推,耳邊呼嘯的風饑渴著,要把他連骨帶肉的吞下去,他跪下抓著段軍的褲子。
膝蓋骨砸在地上沉悶的響:“爸,我真的沒病!”
“我說走!去看看!有沒有都去看看!”段軍此刻冷靜的像個風云滾過來的成年人,就算他兒子拉扯著嘴里的白線哭著對他喊:“我不要,我不去!”
段利站起來去抓王毓:“媽,你勸勸爸,我真的沒病,我不想去!”
“你聽你爸的,就去一次行嗎?”王毓拍著自己心口,“讓媽安心。”
段利一步步往后退,撞上了簡賀,段利都不敢去看他轉身就跑,段軍抬腳就追,簡賀手腳發冷,等人全走了才挪動步子,他的試卷和內褲盒子還在柜子上放著。
自己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言聽計從!王毓從來不看自己,為什麼還要這麼聽她話?
簡賀順著樓梯往上走,找了一圈沒看見人,又去查了監控,這次他從停車場跑了,一邊哭一邊抹淚,步子倒是穩健,抽噎的脖子卻看得一清二楚。
“又離家出走?”大爺問。
“嗯,我氣著他了。”簡賀回去拿了車鑰匙,沿著路慢慢開,他回頭的那一眼簡賀心都被凍涼了,他不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段利還穿著校服,挺好找的,在橋邊,他坐在石墩子上抽煙,手法很熟練,看著眼前洶涌的河,前幾天下過雨,此時里面全是黃沙。
簡賀拉好手剎,眼前一個穿黃色衛衣的男孩越過斑馬線跑了過去,段利丟了手里的煙,站起來把哭紅的兩只眼睛埋進他肩膀,抱得很緊,哭得很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