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鴻和陳錦蓉倆人前前后后托了幾十層的關系,拿著《戶口準予遷入證》折騰了兩年,靠公安局里親戚的暗中幫助,最終才成功遷了戶口。
沒過多久,第二個《生育服務證》也申請了下來。
為了二胎生出個男孩,夫妻倆這次可是不敢掉以輕心地做了很多功課,什麼丈夫多吃酸性食物,妻子多吃堿性食物;要在接近排卵期時同房,提前用蘇打水清理陰道;屋內溫度調高些等等。懷胎四十周,夫妻倆人把那膨脹的肚子當作未來人生的希望——終于在生產那天,他們念叨著“功夫不負有心人”,看著新生兒喜極而泣。
他們的人生仿佛就這樣圓滿了。
第一件事就是給這寶貝兒子取名字。
方鴻重新翻開了那本積灰幾年的字典,在內頁上挑了一個名字對陳錦蓉說道:“就這個吧,聽說是誰寫給沈從文的。”
陳錦蓉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見到下面有一行方鴻標注的小字:不折不從,星斗其文;亦慈亦讓,赤子其人。
“好,就叫方亦慈。”陳錦蓉說。
方亦慈四歲的時候被送去少年宮學軟筆書法,字不好好練,還把墨水潑得老師渾身都是,他就在一旁拍著手哈哈大笑;去學鋼琴,他對著琴鍵一通亂按,沉浸在噪音里無法自拔。少年宮里能學的特長班都被方亦慈攪和了一遍,陳錦蓉沒辦法,只好把他帶回家,讓他盡情地玩。
這時候的方憶寧已經上了小學四年級,每天放學回家寫完作業后,任務就是陪方亦慈玩。方亦慈不肯叫她“姐姐”,學著父母喊她小名,方憶寧也不會計較。
她每禮拜有十塊錢零花,其中一半都會拿來給方亦慈買跳跳糖。方亦慈趴在床上吃得開心了,就會突然站起來跑到方憶寧身邊,伸出小手指戳她的臉。
“寧寧,寧寧,寧寧軟軟噠!”方亦慈說話的時候嘴里還是跳跳糖融化的聲音。
方憶寧覺得他真可愛,怪不得全家都最喜歡他,她也最喜歡方方。
“方方,姐姐給你念故事聽好不好?”
“好呀。”
方亦慈就這樣在全家的寵愛里長大了。
初中的時候喉結漸漸明顯,聲線也開始褪去稚嫩。
班里男生總會圍成一小撮,抱著色情雜志嘖嘖稱奇。方亦慈跟著他們看了幾次,剛開始挺新鮮刺激,看多了就索然無味。這天他路過他們一群人,被其中一個拽住了胳膊。
“哇靠,你快看這個!”
方亦慈的視線觸及到畫面的剎那,就受到了很強的沖擊。
——那是兩個光溜溜的男人四肢交纏在一起。
當天晚上方亦慈夢見了雜志里的內容,醒來時內褲濕答答的。
他漸漸意識到自己和別的男孩不太一樣。
雖然也很喜歡那些漂亮可愛的女孩子,但從來不想跟她們更親近,在他眼里她們再可愛也都比不上家里那個如花似玉的姐姐。步入青春期的少年心里總是有些微的萌動,而自己在意的對象,卻是籃球場上那群骨骼快速生長的男生們。
誰的聲線開始變粗了,誰的身高又長了一厘米,誰的頭發今天剪斷了……方亦慈估計比這些男孩的媽都清楚。
在最初的模糊逐漸明朗后,方亦慈確定了下來:自己確實和別的男孩不一樣的。
學校里經常會有女生給自己買小禮物,或者用卡片寫告白情書,方亦慈開始會禮貌地說一句“不好意思,我現在只想學習”,其實自己的學習成績也就那麼回事兒。后來上了高中,他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就干脆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們:“不好意思,我喜歡男的。”
于是花季少女們先是怔愣,然后恍然大悟,最后一臉的“媽的長這麼帥還跟老娘一起搶男人”。
有一天放學,方亦慈看到學校后門拐角有一群人圍住了一個高挑的女生。
正義感在心中油然而生,他剛想上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就看到那女生伸出拳頭把那為首的高年級學長打趴在地,嗷嗷直叫。
方亦慈這才發現,這姑娘的脖子上原來也是有喉結的。
在那梳著高馬尾的男生把一圈人都解決完了后,方亦慈興致勃勃地把人叫住了。男生冷眼看他,問:“你想打架?”
“不是啊,我想交朋友。”方亦慈嬉皮笑臉的。
男生看他長得還不錯,態度便溫和了下來,禮貌地對他說了聲“滾”。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沒多久,自己還是和方亦慈廝混在了一起。
課間下樓買水的時候,方亦慈問他:“安望舒,你為什麼留長發啊?”
“好看。”他嘴邊叼著根皮筋,“我的頭發,想怎麼留就怎麼留。”
方亦慈又問他:“你看那個從食堂里走出來的男的,帥不帥?”
安望舒敷衍地看了一眼,“帥。”
“我要追他。”
安望舒聽他說完這句話遲疑了半晌,才接話:“你沒毛病吧,你又不知道那人是直的還是彎的,亂追什麼。
”
“喜歡。”方亦慈喝了口冰鎮礦泉水,“我喜歡的,想怎麼追就怎麼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