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爸媽有沒有告訴你們——我的‘病’依然沒治好,我到現在也還是只喜歡男人。”
方鴻和陳錦蓉面如死灰地看他喝干了整杯酒。
訂婚宴的風頭讓方亦慈搶得一干二凈。
等宴席徹底散了,陳錦蓉坐在一片狼藉的飯桌前啼哭,盡全力釋放著情緒上的激動。她一邊哭一邊自言自語:“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啊,這輩子生了個不孝的畜生出來……”
方亦慈正坐在沙發上玩著手機,隨口回了她一句:“說的就跟你這輩子少造孽了似的。”
方鴻從廚房里出來朝方亦慈怒吼道:“你給我閉嘴!”
方亦慈不屑一顧地聳肩,繼續玩手機。屋子里只剩下陳錦蓉鬼哭狼嚎的聲音,方憶寧半開著自己房間的門,朝沙發這邊輕輕喚道:“方方,幫姐姐拿一下噴壺好不好?”
方亦慈聽話地拿過去,一把被方憶寧拉進了房間。
“方方,你不要氣爸媽了,他們年紀越來越大,心臟經不起折騰。”
方亦慈聽著她泉水般清脆的聲音,身上的戾氣消了大半,便只悶悶地“嗯”了一聲。
方憶寧聲音溫柔:“你也不要跟親戚們亂開玩笑,他們指不定會亂傳你閑話的。”
“我沒開玩笑啊,職業不分高低貴賤。”方亦慈在床的邊緣坐下來,理直氣壯地說:“我確實每天都在被男人嫖,免費的那種。”
方憶寧無奈地笑,“好啦好啦,知道你交了男朋友,但不要這麼張揚嘛。”
“哪張揚了,我要是真想沖你顯擺,我就得這樣——”方亦慈說著,解開自己襯衫的扣子,捏著領口朝外輕扯,露出大片光潔的皮膚。
從鎖骨到胸口,再往下延伸到被衣料遮擋的腹部,都遍布著樹莓色深淺不一的吻痕。
方憶寧憂心忡忡:“你是被人打了嗎?”
方亦慈得意洋洋:“不,我男朋友可疼我了。”
見他一臉幸福還不失蕩漾的表情,方憶寧算是放心了下來,接著又問他:“為什麼不讓我見見他啊?”
方亦慈系著扣子,警惕地回答:“你倆可不能見面。”他站起來走到方憶寧跟前,捧起她的臉,對著那雙秋水盈盈的眼睛說:“我的仙女寧寧這麼漂亮,要是被他看上了可怎麼辦?”
方憶寧一下子被他逗笑了。
“我去給他打個電話,你也早點睡。”方亦慈摸著她柔順亮麗的長發,又輕輕掐了下她軟軟的臉才走。
他回了自己房間,把門緊緊地鎖上了。
屋子明顯是不久前剛被人精心打掃過,床上的被子還散發著被陽光烘烤過的味道。他躺下去撥通了那個熟悉的電話,沒等幾秒就被接通了。
“方亦慈。”
那個成熟性感的聲音帶了點倦意,咬字清晰,聽得方亦慈渾身都放松了下來。
他這才發現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魏如楓單獨在家時習慣十點半就睡覺,這個時間恐怕是把人給吵醒了。
“您剛才睡了嗎?”
“沒呢。”電話里的聲音溫柔又低沉,像是要在冬天的壁爐旁講述著古老的故事,“我在等你電話,睡不著。”
方亦慈心臟里最尖銳的部分開始柔軟了下來,仿佛有一顆草莓味的棉花糖正在胸腔里漸漸膨脹,連骨架都纏上了軟綿綿的糖絲。
想聽他聲音的時候,對方也在等待著自己。
仿佛心跳和呼吸都在同一頻率。
“我跟您說哦,”方亦慈的聲音不由自主地上揚半個調,“今天我看到家里的一株仙人掌居然開花啦。”
53.
二十七年前的產房門口,方鴻坐在長椅上愁眉苦臉地抽煙。
他小姨子過來拍他肩膀道:“哎呀,生女孩兒好!姑娘家聽話,好養活。”
方鴻沉默不語地抽完小半包煙,在尼古丁作用都消失殆盡后終于接受了嬰兒不是男孩的事實。他寫在新華字典內頁上的那十幾個男孩名全都作廢,沒多久別人問他女兒叫什麼,便隨口取了三個字:方憶寧。
方憶寧從小就對父母言聽計從,本來就生得漂亮,再加上乖巧懂事,是讓街坊鄰居們都羨慕的小棉襖。方鴻和陳錦蓉當然感到得意開心,但開心過后想起來這是個女兒,他們心里總歸有點不知足的缺憾。
“寧寧哪都好,要是個男孩就更好了。”方鴻總是不經意地在家提起,陳錦蓉先是數落他別亂說,后來這種話聽多了,她心里也有點搖擺不定。
直到某一天,方鴻突然對陳錦蓉說:“欸,你記得我有個表哥吧,我聽說他在公安局升職了,權限還挺大的。”
“怎麼了?”
方鴻說:“我打聽了一下,現在要想生二胎,只要咱倆其中一人是農村戶口就行。”
陳錦蓉愣了,“這城市戶口還能轉到農村的?”
“找個關系硬點的人在背后辦事就行,我問過了,主要是派出所和公安局那邊難辦,這不正好家里現在有個能幫忙的了麼。”
當天晚上,陳錦蓉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光琢磨這件事了。
轉天早上倆人認真地合計了一下,做出了轉戶口的決定。
“非轉農”這件事在戶籍管理上沒有任何政策依據,也就是說這片灰色地帶上存在的都是人為干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