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慈咳嗽了兩聲:“你以前把他鎖進過廁所。”
最后兩人看在方亦慈左右為難的份上,勉為其難地結束了這第七百六十二次戰爭。
方亦慈想不明白這倆人怎麼就能這麼折騰,大一入學第一天就針鋒相對,好比豺狼遇上虎豹,不先咬死對方就誓不罷休。他們就是看彼此不順眼,一切都不順眼。不是背后說壞話的那種不合,而是恨不得親手把對方千刀萬剮,祖墳刨盡的不痛快。每次一有沖突就帶著視死如歸的信念較勁,結果又都是兩敗俱傷,險些同歸于盡。
方亦慈看著顧泉胳膊上的煙疤,那是安望舒裝作手滑故意燙的;安望舒額頭上結的痂,是被顧泉用啤酒瓶子佯裝失手砸的;顧泉那臉上的十幾道抓痕……哦,那是他自己非要親鳳霞被反撓的。
原本他們寢室是四個人住,不過大二時有一位去紐約留學了,就只剩他們仨。方亦慈作為兩個人中間的平衡點,既能做到跟顧泉這種直男一起擼串吹逼談天說地,也能跟安望舒這位Gay圈名媛一起在酒吧勾搭漂亮男孩。只要有方亦慈在,那兩個人還能稍微安分點,至少能無視對方。
等寢室收拾打掃恢復原樣了,方亦慈就跟安望舒去陽臺抽煙。
幾縷青灰色在空氣中緩慢浮動,安望舒看著零星的火光,方亦慈則看著他。
方亦慈除了愛照鏡子意外,也很喜歡欣賞其他人長得好看的臉。男女都愛看,男人的話他最近就愛看魏如楓,女的暫時還沒搜尋到。
安望舒是特別的,他的五官方亦慈看的第一眼就被驚艷住,無論是鼻梁還是眼角,眉毛還是唇線,都精致得天怒人怨。他的美極富陰柔的氣質,眼神里總帶著點輕蔑和鄙薄,卻不惹人厭,就像伶俜黑夜里,突兀亮起又轉瞬即逝的煙火。
再加上安望舒留著一頭黑亮順滑的秀發,幾縷發絲從肩膀上垂落在胸前,身體輕輕靠著欄桿,纖白的手指優雅地夾著根煙,頭頂上的天空暮色四合。這畫面看得方亦慈忘了彈煙灰。
“剛顧泉說你炮友,”方亦慈說,“又找了個新的?”
安望舒“嗯”了一聲,眺望遠方緩緩道:“之前那個跟我說他是一,結果開了房突然要求讓我操他。”
方亦慈笑出聲。
安望舒也笑,有點疲憊地問:“我回來的時候你不在,是去哪了?”
不提還好,一提這個方亦慈就想起來剛才在滑梯上的人生奇妙體驗。
“說話呀,你干嘛去了?”
“打胎。”方亦慈說。
10.
早上八點魏如楓手機響了,他通訊錄里存的號碼不多,看到陌生來電時總是下意識抵觸。
那個電話響了三次,被無視后仍舊鍥而不舍地打過來。魏如楓置若罔聞,躺在床上心平氣和地望著窗外。夏日的曙光總是濃烈地像一團蓄勢待發的火,從天空最脆弱邊緣劃破,最終撕裂開整片湛藍。
屋子里難得靜謐了幾秒,很快那個電話又繼續騷擾。
這次他能猜出是誰了。
伸胳膊夠過來手機,沉了口氣才接通:“我昨天不是說過了嗎,她不想見你,就算你現在跪著求我也不可能答應的。
”
電話那頭響起了他意料中的聲音:“就一面,行嗎?我有很多話想跟她說,還有點東西……想給你。”
魏如楓覺得他的聲音比昨天更沙啞,不由得蹙起眉頭,“你要是個男人就別總惦記著和過去東拉西扯,”他胸口有點悶,“你過去對不起我們,現在還要對不起她們麼。”
那邊的人無言靜默,魏如楓也和他隔空僵持。
最終是對方先開了口,“我今天回國了,剛下飛機。”
“我知道。”魏如楓語氣不自覺地強硬,“我看新聞了,說你是‘英雄回歸,十年不晚’。”他牙齒輕輕摩擦了兩下,“可十年前,你算個什麼呢。”
兩邊都不再說話了,魏如楓輕輕道了句再見,便掛斷電話。
他起床沖了個冷水澡,好讓自己清醒點,否則一旦胡思亂想就會心軟動搖。他裹著浴巾出來換了身輕便的衣服,看了眼桌上的手機,決定還是不帶出門了。
——反正除了些煩心的事,也不會再有人愿意給自己打電話的。
方亦慈是被顧泉搖醒的。
眼前的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他扶正了險些被晃悠出水的腦袋,揉著惺忪的睡眼,順手給了顧泉一巴掌。
“出事了,方亦慈,出事了。”顧泉失魂落魄地說。
“怎麼了,你姨媽流床上了?”
“……鳳霞不見了!”顧泉聲音都在顫抖,“安望舒那逼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怕不會是他要把鳳霞給……”
方亦慈趕緊安慰他:“不會的不會的,你別被害妄想癥了。安望舒要是能有殺生的念頭,你早就第一個被埋在高架橋底下了。”
但顧泉怎麼可能放心得下來,他六神無主地在寢室呲哇亂叫,上竄下跳,說自己早上已經把學校找了三圈了,根本沒看到那一人一貓。
“去學校官網發個啟示吧。”方亦慈提議。不過要想在學校的網站發什麼重要通知,必須得用教學務工人員的帳號,學生自己的沒有那個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