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本能反應依舊纏繞著他,他時不時會有想去聯系那兩個人的錯覺。
然而開始工作的第二周,他的手機收到柏贏的短信,很短的一句話。
“樂辭,你真的不回來了嗎?”
看到這短信的時候,祝樂辭正在廚房里準備炒菜,這間隙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頓時神思恍惚。鍋里的油嗞嗞地怒跳起來燙他的手,他這才回神,反應極大,立刻把手機遠遠地丟到地上,開始發抖。
蔣岸聽見了動靜,從客廳跑過來,問他:“你怎麼了?”
年輕人幫他把手機撿起來,已經黑屏了,想要歸還給他,他卻用力搖頭,只說:“你把它……放在廚臺那邊就好!”
聲音中的顫音無法掩飾。
這可疑極了,蔣岸為此懷疑好久,是不是這屋子的靈異現象終于要開始顯現了,他三句兩句話笨拙搪塞過去,第二天就去買了個新的手機號,把舊手機卡藏到抽屜深處。
方同喻到現在也沒來找他,肯定是柏贏攔著了。
那柏贏又為什麼要發這麼一條短信?
僅僅細想了一點,他便頭痛欲裂。他從來都不聰明,涉及到過去的傷疤,他更是要躲避,像蝸牛般縮回自己的殼中。
祝樂辭惶惶不安數日,險些又生了病。蔣岸和小女友來他家玩的時候,三次有兩次,看到他的臉色不好,蔣岸和小女友竊竊私語一商量,最后一本正經跟他提議:“你是不是被這房子給害了?到我那兒住兩天看看?我的床很大,擠一擠也不難的!”
他嚇得臉色煞白,連連拒絕。他和人手碰到一下,都要晃神一會兒,最近雖然好了些,但與人同床太過超過限度。
蔣岸最近天天和女朋友看恐怖片,對鬼神之說很是深信,二話不說就把祝樂辭拽了過去。
結果祝樂辭連著失眠了兩天,晚上就死死地縮在床的另一角,等他入睡了,躡手躡腳下床去客廳沙發上躺著,早上起來一看,反而比之前精神更差。
熱心的年輕人好心辦壞事,相當不好意思。
祝樂辭蒼白著臉,擠出笑容安慰他:“我只是這兩天有點兒吃壞肚子,不怪你。”
蔣岸上下打量他,皺著眉頭,拿自己的個頭和體格跟他比了比,誠心建議道:“不要強顏歡笑了,你真的看起來很不好,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祝樂辭愣了愣。
蔣岸道:“去醫院看看又不會掉塊肉!萬一身體真有什麼毛病,早點檢查出來更好啊。”
他嘰里呱啦勸了一大堆,最后拿手機幫祝樂辭預約周末掛號,恰好就是明天。祝樂辭稍顯猶豫,但最終也沒拒絕。
只是在人走了之后,拿著手機盯了半天,最后躊躇地把頁面重新調出來。
他找了找這家醫院有沒有精神科,結果是有,目光閃爍了片刻,點了下去。
【第二十九章】
去醫院的過程并不是很順利。
體檢倒是問題不大,照著流程跑一遍就是了。但到了心理咨詢室時,他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才敢進去,坐下之后,面對醫生的詢問也吞吞吐吐的。
那些事情于他而言是恥于對外人出口的。他是個同性戀,他是強奸犯的兒子——他被同母異父的哥哥強奸監禁。
哪怕知道醫生出于職業道德,絕不會歧視他,他也無論如何都說不清楚,只能遮遮掩掩地說了一部分。
他不愿意坦言,醫生也沒有辦法,誘導了許久,到達規定時間了,他還是只能說出自己和愛人、“哥哥”的一點兒恩怨,醫生只能給他開了些助眠的藥。
“什麼時候可以多說一點了,再來找我吧。”醫生無奈地對他說,“我看得出來你的精神問題有些嚴重,想真正變好的話,要先學會相信醫生。”
祝樂辭檢查出來的結果是中度營養不良,幸好沒有太嚴重的健康問題。蔣岸對著他的檢查單皺眉,從那之后換了風格,每天都對著他點菜,逼著他吃,一個月之后他總算漲了點體重,至少走在風中,不會讓人覺得馬上就要被吹跑。
他靠著藥改善了一點睡眠,不再做那些令他害怕的夢。
他本想再去一次醫院,不斷告訴自己,把那些事說出來并沒有什麼可恥的——
但他現在好像又能正常生活了。
時間多多少少沖淡了那些陰影,他每天的生活軌跡也都很正常,為什麼非要去求那一個結果,給自己增加煩惱?
終究是沒有再去。
他不是個勇敢的人,還是沒有勇氣面對自己可能“不正常”這件事。
南方的冬天終于快要過去,天氣逐漸轉暖,空氣中的刺骨濕寒慢慢地褪除。
祝樂辭總算在這里安定下來了。
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都可以通過努力解決。他連著吃了一個多月的藥,不再失眠了,公司的工作也進展得很順利。到年末時,公司辦了個尾牙宴,他甚至還抽中個三等獎,拿了個金額不大的紅包回來。
蔣岸寒假大部分時間在這里度過,但年末總得回去,和父母團聚。
他一周前就走了,只不過這個年輕人相當有責任心,每天和祝樂辭微信聯系,監督他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覺,得到肯定答復后才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