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微涼也沒打算再等下去。皇帝始終覺得他血統不純,不配登臨皇位。與其長久忍耐求一個名正言順,不如直接弒君篡位。
名聲毀于一旦算什麼?當他日后為了給人魚族復仇而向帝都絕大多數貴族出手時,曾經擁戴他的家族都會恨他。既然遲早都得擔上罵名,早點晚點也沒什麼區別。
卻沒想到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晏微涼帶兵控制住皇宮,來到皇帝宮殿時,皇座上的晏關柝已被一劍封喉。
站在皇座前的,是劍尖淌著血、眉目森冷的楚余溫。
晏微涼停在原地。
楚余溫見了他,抬手抹去臉上的鮮血,眉眼的冷意都柔化些許。
他走過來低聲道:“弒父殺君之名,殿下不能背。我本就以冷血聞名,滿城樹敵,多一項亂臣賊子的名聲也無妨。殿下為帝國明月,一定要干干凈凈,成為人心所向。”
他瞥了眼皇座上的晏關柝:“他死前足夠痛苦,也算是為女王報仇。”
晏微涼注視他的臉:“你受傷了?”
“一點小傷。”
晏微涼抬手輕輕撫上楚余溫沾血的臉龐:“我干凈不了,我殺了皇后跟大公主。”
楚余溫說:“是我殺的。”
“不少人都看見了。”
“那就一起殺。”
晏微涼安靜片刻,問:“你替我背負所有罵名,就不怕我過河拆橋,登位后拿你開刀?”
楚余溫一笑:“殿下會嗎?”
晏微涼看他三秒:“不會。你現在活著,比死了有用。”
兩人對視一眼,無需多言,都頃刻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晏微涼緩聲道:“楚余溫,你弒君謀逆,何等放肆。”
楚余溫一劍橫上晏微涼的脖子:“那我還得更放肆點,得罪殿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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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宮變事發突然,內閣都來不及插手,一切便已塵埃落定。
太子死后,三皇子突然帶守城軍攻入皇城,人人都以為是三皇子要謀反,還在不可置信中,事情又陡然反轉。
楚余溫秘密調動將軍令,領兵殺進皇宮,手刃了皇帝。而三皇子不過是及時得到消息,帶兵進宮護駕,只可惜晚了一步,皇帝已經被楚余溫殺了。
這樣一來,楚余溫才是亂臣賊子,晏微涼反倒是帶兵平亂。現在皇帝太子已死,他就是皇位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這樣才對嘛,三皇子成為繼承人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怎麼可能謀反。帝都貴族們如是想。
那麼現在,就是楚余溫和三皇子的對弈了。
人人都以為,楚余溫會殺死皇帝,鏟除皇室,一舉奪得帝位。
他與三皇子,定然是斗得你死我活,分出最終勝負。
聞訊趕來的群臣看著皇座上死去的皇帝,又看著大殿之上對峙的晏微涼和楚余溫。晏微涼被楚余溫挾持,顯然是落于下風。
保皇黨的人立刻出聲:“楚余溫!你果然藏不住你的狼子野心了!”
“還不快放開殿下!”
楚余溫無所謂笑了聲,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扔下長劍,將象征至尊身份的皇冠親自戴到晏微涼頭上。
“殿下,我為你掃平一切。我為您加冕。”
群臣:“……”
這是什麼情況?
楚余溫臨到頭放棄唾手可得的皇位,轉而倒戈三殿下?
誰也想不到這一開始就是晏微涼和楚余溫聯合上演的一出好戲。他們十年里的死敵形象太過深入人心,誰合作他們也不可能合作。
晏微涼啟唇:“楚余溫,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不會追究你犯上作亂?”
“我可從無謀逆之心。”楚余溫笑道,“聯邦蠢蠢欲動,蟲族十年復蘇,帝國內憂外患。昏君難當大任,我除了他,是為了帝國。”
有大臣唾罵:“強詞奪理!你弒君還有理了?!殿下,應該將楚余溫拿下,立即處死!”
晏微涼淡淡道:“幽禁元帥府。”
楚余溫一頷首,泰然自若地自己走了回去。
“殿下!楚余溫犯下滔天大罪,怎麼能只是軟禁?!”目送那尊殺神離開,底下立即群情激奮。
“他說的沒錯,聯邦蓄勢待發,蟲族虎視眈眈,帝國需要人守護。你們將他處死,等戰爭來臨,你們去上?”晏微涼冷靜地問。
“……”剛才還義憤填膺的群臣瞬間安靜如雞。
他們怕死,不敢上。
晏微涼似嘲非嘲地彎了彎唇角:“即日起,我是帝國的皇。凡有不從者——當如此劍。”那被楚余溫扔在地上的劍被他攥在手里,徒手折斷。
清脆的聲響震懾了整個大殿。
片刻后,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恭賀陛下登基”,底下瞬間彎腰屈膝成一片,異口同聲道。
“恭賀陛下登基。”
星歷721年12月14日,帝國太子遇刺身亡,元帥叛亂弒君。三皇子帶兵平亂,將元帥幽禁于元帥府。同日,三皇子登基。
又據野史記載,元帥本有望成功奪位,卻在關鍵時刻放下武器……親自為三皇子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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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處理完一切事宜的晏微涼回到寢宮,還未開燈,就于黑暗中感受到一絲他人的氣息:“出來。”
身體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一雙手從身后攬住他。
晏微涼垂眸:“你不是被軟禁在元帥府麼?”
“除了你,誰能困得住我?”楚余溫道。
他輕嘆一聲:“這世上只憑一個眼神就能理解我的意思的人,果然只有你,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