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前者還好, 如果是后者……那這帝國的局勢可就要變天了。
姬玉坐在輪椅上,低垂著眼,白皙纖長的手指剝著果盤里的葡萄。星眸皓齒溫潤如玉的模樣,讓不少alpha都不覺把目光投到他身上。
誰不知姬家家主是個omega,可惜了那雙腿……
他們在看到那張臉時飽含欣賞目光,又在視線移到姬玉被毯子蓋住的雙腿上時露出惋惜之色。
“這里有剝好的葡萄,姬家主怎的還要自己剝”清越的聲音入耳,姬玉剝葡萄的手一頓,抬眼溫笑,“三殿下。”
晏微涼頷首:“不介意我坐這兒吧?”
姬玉道:“自然不介意。這本就是誰人都可坐。”
晏微涼落座。茶幾上擺著切好擺放精致的果盤,一顆顆葡萄去了皮,晶瑩潤透。姬玉偏選了一旁沒剝的葡萄自己剝。
“這吃的東西,自己動手剝才有滋味。別人剝好送到嘴里的,縱然味道也好,總歸差了那麼些意思。”姬玉說,“殿下也是這麼想的,是不是?”
晏微涼瞬間明白了姬玉的意思。
之前楚余溫把守城令交給他,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所有人有目共睹,姬玉自然也看在眼里。
守城令他本也有爭奪的心思,可如今是楚余溫主動送到他手里,他便覺得心緒不寧,總在推敲楚余溫的意思。
姬玉看出了他這份心思,所以借著葡萄作了暗喻。
“是。”晏微涼道。
姬玉咽下嘴里的葡萄,用手帕擦了擦手:“可是,自己來的話,會臟了自己的手。”他轉而拿起牙簽,叉上果盤中剝好的果肉,“殿下如果想要吃更多東西,不必樣樣都自己親自動手。
別人送上門來,省時省力,何必不接受呢?說來它們的味道,其實并無什麼不同,殿下覺得不一樣,不過是,心理作祟。”
姬玉道:“殿下豁達,亦該明白,您不必對任何人感到虧欠。”
晏微涼一哂:“你說的有理。”
他也用牙簽叉了顆葡萄,放至嘴里,慢慢咀嚼。
“我自然……不必有何心理負擔。”
是夜,華燈初上。
晏微涼向蘇閣老告辭,說是要回宮,蘇閣老象征性地挽留了幾句。倒是蘇郁,想方設法地要晏微涼多留一會兒,甚至說要送他回宮。
晏微涼當然說不必。
楚余溫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靜靜望著門口。
他要回去了。
回到哪兒去?
皇宮還是……元帥府?
他會不會不會回來了。
可他不回來……不正是自己想要的麼?
楚余溫靠著沙發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還真是矛盾。
他又等了一會兒,給晏微涼足夠的時間。然后起身,也向蘇閣老告辭。
元帥府。
楚余溫每天都會回到自己的家中,這還是第一次,他竟不太敢打開自己的這扇門。
他不確定他想看到的是什麼。
晏微涼是走了,還是回來了。
要是走了,他和瑞安這將近三個月的甜蜜,就徹底化為一場夢幻泡影,只存在于虛無的夢里。從此只有元帥楚余溫和皇子晏微涼,再無先生與他的妻子。
若是回來……
楚余溫不敢想。
他站在門口有一瞬的糾結,只是這個自動識別主人的大門不給他糾結的機會。他不開門,門也自動給他打開。
客廳空蕩蕩,沒有以往少年撲進他懷里歡呼:“先生回來了”的情景。
也許人在樓上。
這個念頭一出來,楚余溫呼吸凝滯一瞬。
他在明知瑞安的身份后,竟還對那人留下抱有一絲希望。
他在想什麼?
今晚的元帥府格外安靜。傭人們都歇下了,艾利和亞倫不知道在那層樓工作。偌大的府邸顯得冷冷清清。楚余溫踏上樓梯,皮鞋與地板敲擊出沉悶的聲響,在夜里格外清晰。
二樓沒有人。
三樓是臥室。
楚余溫握上門把手,頓了一秒,擰開——
屋內空空如也。
沒有人。
被褥疊的整整齊齊,燈關著,床單是冷的。
他沒有回來。
這個認知讓楚余溫松了口氣。又讓他一瞬好像被抽空全身的力氣,鋪天蓋地的失落在心底蔓延開來。
三個月,他已經習慣了有一個人在身邊。
楚余溫沒有開燈,他走到窗前,拉開窗簾,迎面灑下一地月光。
他望著府邸入口的方向。
以往在監控畫面里,他看到瑞安曾無數次站在這里等候,望著他回來的方向。現在想來,那等待與期盼大概都是假的,是故意做給他看。甚至那監控畫面是否真實都有待商榷。
那個人騙了他三個月,柔腸百轉,不知摻了幾分真心。
或許全是假意。
而他,在識破一切謊言后,此刻站在這里,是真的,還想等人回來。
這樣矛盾的心理。
理智與情感的碰撞。
楚余溫打開窗,撲面而來的風令他閉上眼,稍稍冷靜些許。
他只需要一點時間。
需要一點時間平復心情。
等睜開眼睛,雙目恢復清明銳利,他依然是那個無堅不摧的帝國元帥。
楚余溫闔眼五分鐘,做了三個深呼吸,讓心跳恢復成正常頻率。
然后——身后浴室門打開的聲音。
少年赤足踏在地板上,未干的水流濕噠噠淌了一地。他歪了歪頭,看著站在窗前吹冷風的男人,輕輕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