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是后來楚余溫還是抽了,抽的很厲害。
戰場上每死一個患難與共的兄弟,楚余溫都會抽上一根煙來逼自己冷靜,也是借著煙草來麻醉自己的痛苦。
戰死的兄弟越來越多,地上的煙頭越來越多。若不是alpha體質強大,他就算不死在戰場上也遲早死在肺病上。
后來他控制住了,可煙癮也大。
alpha有時候會無意識散發出自己一點信息素,比如打完籃球后流下的汗水,就會帶有信息素的味道。不會勾人,只是味道好聞。
楚余溫從前身上布滿陽光,誰都想要靠近。
后來有段時間別人經過他身旁,聞不到暖暖的陽光,而是揮之不去的煙草。
這個人像是被埋在灰塵里了。
彼時楚余溫與晏微涼已經反目。
朝堂之上,昔日的好兄弟唇槍舌戰,毫不相讓。
唯有下朝時,三皇子經過元帥身邊,聞到人身上的煙味,極冷地說了句:“元帥大人可真是個騙子,怎麼不把自己抽死呢?”
滿堂鴉雀無聲,不知三殿下此話從何講起,元帥又該作何回應。
出人意料的是,對三皇子的譏諷從來都立刻回敬的元帥大人,竟然保持了沉默,任憑三殿下擦肩而過。
轉性得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楚余溫和晏微涼知道,這句話,楚余溫絕沒有資格反駁。
他曾答應過他,這輩子不抽煙。
他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
那之后楚余溫依然與晏微涼關系處于冰點。
只是私底下戒了煙。
所有管家心腹苦口婆心都勸不動的壞習慣,倒是因晏微涼一句冷冰冰的嘲諷戒掉了。
人真是有點賤的。楚余溫在用軍靴踩滅煙頭的時候如是想。
楚余溫長舒一口氣,煙霧繚繞里,冷峻的輪廓愈發沉凝。眼中銳利鋒芒斂去,竟多出一絲罕見的無措。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元帥已經很久不抽煙了。
只有在真正茫然與困惑的時候,楚余溫才會重新從煙草中獲得一絲平靜。
但這世上已經很少有能令他感到迷惘的事情。
如今卻有一件。
瑞安。
他的妻子。
晏微涼。
他的政敵。
這兩個人,本該是永不相交的兩條平行線,永遠都不會扯上關系。如今種種跡象卻都指向這二人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瑞安是晏微涼派來的嗎?
用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用來查探元帥府中的動靜。
用來挑撥他與內閣本就不怎麼良好的關系。
如果是晏微涼的話,確實能夠培養出瑞安這麼優秀的間諜——倘若瑞安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戲,那麼就連楚余溫都不得不承認,這是他見過最高明的間諜。
種種解釋都合情合理,總歸是比最后那種合理。偏偏楚余溫就是放不下那個最后也最不可能的猜想——
瑞安就是晏微涼本人。
除了晏微涼,沒有人能夠騙他這麼久。
瑞安的生殖腔……
是先天閉塞。
還是根本沒有。
其實要驗證也不難。生殖腔先天閉塞并不是完全沒有,只要送去檢查一番就夠了。人體探測不到,機器能夠發覺。
只是檢查的過程屈辱而痛苦。
——把人四肢固定在手術臺上,用儀器探入,強制打開。
因為部位敏感,甚至無法上麻藥。
曾經有渴望生育的先天閉塞omega患者下定決心接受這個手術,最后因為疼痛難忍劇烈掙扎,甚至扭斷了四肢。
更有人幾乎咬舌自盡在手術臺上,險些沒救回來。
可想而知,這必然是一場可怕的刑罰。
楚余溫當然舍不得因為一個近乎荒謬的猜測,就把瑞安送去受這樣的苦難。
瑞安何其無辜呢?
而瑞安若是不無辜,若他果真是……晏微涼。
且不說晏微涼愿不愿意受此番羞辱,能不能承受非人的痛苦。
就算晏微涼愿意也受得住,楚余溫也不會允許晏微涼受這樣的屈辱。
他從來不會折辱一位驕傲又高尚的英雄。
也不會侮辱曾經的摯友。
但楚余溫也確實陷入了思維混亂。
一個聲音在說。
楚余溫,你醒醒,瑞安不可能是晏微涼。他們哪里都不一樣。
晏微涼怎麼可能對他和顏悅色,甚至跟他上床。
別瞎想。
另一個聲音說。
瑞安真的是那個人。
那人驕傲至此。
卻在他面前伏低做小,掩藏本性,演了這麼久的戲,甚至不惜以身體為代價。
……究竟是想從他這里得到什麼?
兩道聲音在腦海內不斷交錯叫囂著,吵得楚余溫頭疼。
吸煙并不能使人冷靜,也不能使人清明。
反叫人更加昏沉。
他凝眉,閉了閉眼,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忽而就從那各種嘈雜中傳出來——
先是少年沉靜中帶著別扭的關懷。
“吸煙有害健康。”
再是青年猶如覆著冰雪的冷嘲。
“元帥大人可真是個騙子,怎麼不把自己抽死呢?”
這兩道聲音,蓋過了其他所有喧囂。
怎麼會有人用這麼冷的聲線,說出這麼暖的話呢。
像在冬雪融化的地方,開出了一朵春花。
楚余溫掐滅了手里的煙。
他等到書房里的煙味兒徹底散了,才從精神空間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撕開包裝紙,輕輕舔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