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倦倦的“嗯”了一聲。
江戚風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手掌拄著洗手臺,深吸一口氣:“你媽還給我打電話來問你的學習情況,聽到你進步了三百名,你媽特別開心。”
江涉聞言,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他相信他媽開心是真的,沈晴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自尊除了來自她自己,還來自身邊各個跟她有關系的人。
她辦了特案要案開心,前夫是個事業有成的企業家她也會開心,江涉不再是個廢物還前進了三百名她當然開心,甚至她小姨家外甥女小學一年級語文考了一百分,她都覺得片刻舒坦。
哪怕是她養了只鸚鵡比其他鸚鵡會說話,沈晴也能獲得成就感。就算是只鳥,她養的都不該是只蠢笨的。
江涉和只鸚鵡也沒什麼區別,丟臉的時候,就是這兒子還不如不要,廢物,沒有繼承她的一點優點,爭氣的時候,她又覺得還不足以得到夸獎。
但沈晴卻不肯在他身上多花一點心思,任他自由生長,等他長歪了,又指責他身上不該有的枝杈。
江戚風嘆了口氣:“你媽臉皮薄,不好意思給你打電話,她是不是最近又得罪你了?”
江涉目光微微發涼,牙尖咬住口中柔嫩的肉,輕描淡寫道:“沒有啊。”
哪怕是得罪,也是一個多月前了,沈晴在派出所打了他一巴掌,之后就沒再聯系他。
當然,他也不需要沈晴聯系。
江戚風道:“不管怎麼說,你看我這里也空著,你媽那里也空著,你要是沒事兒,就回來住幾天,我們畢竟是最關心你的人。
”
說罷,他按了按洗發露蓋子,擠出一點揉在腦袋上。
江涉揚了下頭,把遮在眼前的碎發晃到一邊,喉結緩慢的滾了一下。
“跟你說一聲,我要考清華北大。”
江戚風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在浴室里。
江戚風:“……”
雖然說上次月考進步了三百名,看起來挺夸張,但那是因為那幫拖后腿的太不爭氣,一分就擠著好幾十人,而且全是什麼都不會,考不上三百分的主。
江涉但得多答一點,成績也會進步的特別夸張。
江戚風是開心,但他也只是開心而已,還存在理智,他想著江涉將來有個正經大學念就行,實在不行就送出國鍍金。
現在江涉是年級七百名,和清華北大差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七百多名,至于飄成這樣?
江涉見江戚風那邊沒說話,有些自嘲的笑笑。
他微低著頭,脖頸彎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他單手插進兜里,眼尾帶著一條淺淺的折痕,輕聲道:“我也想到我關心的人身邊。”
他已經不需要和江戚風與沈晴磨合關系,曾經失去的,永遠也彌補不回來了。
所以他不會搬回家去住,那里不能讓他感覺到一絲愜意。
只有楚洮,是他最放不下的那一個,他不想離開他。
幾個小時前。
楚洮抱著他,迷迷糊糊的蹭了蹭他的脖頸,嘟囔道:“江涉,你爸媽不管你喝酒嗎?”
江涉抬起他的下巴,看著他濕漉漉的眼睛,和熱的有些發紅的臉頰,口干舌燥。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爸媽一樣。”
楚洮的父母和他父母,簡直是兩個極端,一個過分苛責,一個不管不問。
楚洮被江涉抬著下巴有些不舒服,于是扭頭躲過江涉的手,在領口蹭了蹭下巴,小狗似的。
“嗯,你媽媽對你不好。”
他反應有些緩慢,說話的時候,目光還垂向下沒有抬起來。
這時候說的,只有可能是真心話。
江涉扯了扯唇,忍不住揉了揉楚洮的頭發,忍俊不禁道:“真喝醉了你。”
楚洮抬手理了理被他弄亂的頭發,呼吸間帶著薄薄的酒氣,他的眼睛明亮漆黑,哪怕在夜色掩映下也澄澈動人。
他望著江涉,彎了彎眼睛,有些天真道:“沒關系,我可以替他們愛你。”
江涉怔了怔,看他一副呆呆的樣子,心里柔軟片刻,但還忍不住活躍氣氛,手指在他鼻尖輕輕滑了一下:“你自己也沒感受過多少愛吧。”
從來都是生活在楚星寧的光環下,被當成可憐兮兮的配角,不會被第一個想起,不會被第一個疼愛,甚至都沒有質疑的機會,就慌忙長大了。
楚洮卻把雙手疊在一起,捧著輕飄飄的空氣,小心翼翼的托到江涉面前:“嗯,就這一點,都可以給你。”
江涉沉默半晌,才沙啞著嗓子,發出一個“好”。
稀疏的燈光在他眼前變得細碎,斑斕,模糊不清-
楚洮和江涉抱夠了,有些飄飄然,回家之后就直奔臥室,也沒跟誰打招呼,埋在被子里,沒一分鐘就睡了過去。
周五往往是他最累的時候,一周累積的疲憊都要等到這時候發泄,再加上今天又喝了酒,他甚至都忘了洗一洗身上的燒烤味道。
宋眠和楚江民正坐在沙發上吃水果,眼睜睜看著楚洮直奔臥室,門一關,噗通一聲,再也沒動靜了。
宋眠捏著一顆草莓,望著楚洮臥室門靜默了半晌,她扭頭問楚江民:“你聞沒聞到一股燒烤味兒,還有啤酒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