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肴一瞬間熱淚盈眶,委屈地又喊了句:“爸……”
他不知道說什麼,那個別人眼里碌碌無為的男人,曾經把他扛在肩膀上,是他心目中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握過他寬大的手,感受過那暖心的溫度,是別人眼里不爭氣,自己卻很崇拜的父親。
可是云肴忘記了,這不是兒時,父親也不是曾經那個父親。
“云肴,我聽說你今天回蘭溪了?是去你媽那里了嗎?你媽剛給我打電話了,她現在一心都在那姓韓的一家人身上了,說了什麼不好聽的你別往心里去,”男音頓了頓,還沒等云肴的心熱,那聲音接著就道:“明天能來爸這里嗎?你妹妹快上幼兒園了,京州應該比蘭溪發達的多吧,能不能讓你妹妹將來到你那兒讀小學?”
云肴的血液瞬間冷了下來。
四周是嘰嘰喳喳的鳥叫聲,這兒沒有樹林,他不應該聽到狂亂不止的鳥叫,可是這鳥叫聲是如此清晰,在云肴耳邊響徹不停。
“云肴?你在聽嗎?云肴?”那邊的人得不到回應,試叫了幾聲,云肴沒有反應,他面前是一條波光粼粼的湖面,他盯著那湖面,想著可不可以就這樣溺死在里面。
好吵啊他們,好吵的蘭溪。
半晌,他突然發瘋似的,將手機丟進了湖里。
“噗通”一聲,鳥叫聲停了。
四周安靜的連樹葉掉落的聲音都那麼清晰。
云肴攥緊了雙手,一直到指甲深陷進去,冒出鮮紅的血絲……
萬叔這邊也在接聽一個電話,但他一直注意著湖邊蹲著的云肴,擔心醉鬼會出問題,可是并沒有,他從窗口只看見那個瘦小的身影低著頭,兩手緊緊握成拳頭,再然后站起了身,朝車子走來。
云肴上了車,眼眸混濁,不知道這片刻發生了什麼,萬叔看見他的手心里有血……
可他現在還沒機會問,有任務,他只能捧著手機說:“云先生,家主的電話。”
云肴靠在后座,沒有任何動作。
眼神是一潭死水,半點波光也沒有。
他像是被抽干了靈魂。
萬叔不知怎麼辦,只好再提醒了一下:“云先生,家主要跟你說話……”
云肴這才抬起眼,他沒什麼怕的,他不怕靳辰,也不怕靳澤,不怕靳家的所有人,隨便他們要怎麼整他,他不信還會有今天晚上的刀子扎得更深,他就一條命而已,隨便他們想怎麼玩了。
手機貼著云肴的耳朵,他卻一句話也不說。
萬叔從后視鏡里看著人,那樣子太糟糕了,是陌生人看見了都會心顫的程度。
“云肴,”靳澤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帶著他的命令,“回家。”
他沒有要罰他,要辱罵他,要看他笑話,要居高臨下說什麼了不得的話,就這麼一句簡單的“回家,”讓云肴瞬間繃斷了淚線。
臉龐的熱淚滴在了手機上,再滾落,燙得人肩膀不停地抖,云肴感覺到一陣寒風吹來,他眼神空洞,不見半點色彩,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用盡了力氣咬出了幾個字:“川哥,我沒有家了。”
“云肴沒有家了……”
28 ☪ 懲治
◎我完全不這麼想◎
云肴做了一個長久的噩夢。
夢里, 母親把他抱起,又丟棄,父親把另一個孩子扛在了肩上, 在他面前不停地轉圈圈, 他肩膀上的孩子在笑,那不是自己。
那個穿著粉色蕾絲邊破舊上衣,站在角落里,揪著衣擺的孩子才是自己, 他渾身上下沒有一件屬于自己的衣服,通通都來自于鄰居的“憐憫”。
他打扮得像個女孩, 小時候唯一屬于過他的新東西, 是母親親手做的一雙布鞋,那鞋子很丑, 因為母親不會做鞋子,那是一雙試驗品,但那雙鞋子他穿了很久很久,直到破了一個洞才丟棄。
“乖寶,媽媽做的鞋子丑,你先穿著,等穿壞了, 等爸爸能賺錢了,媽媽就給你買新的,好不好?”
“不丑, 媽媽做的鞋子很漂亮。”兒時的自己那樣安慰著媽媽, 媽媽總是笑瞇瞇地摸摸他的腦袋。
鞋子壞了, 但是爸爸還沒有賺到錢, 媽媽也沒有給他買新的鞋子, 他的童年就停留在了那里,往后是無盡的爭吵。
這場夢做了好久好久,沒什麼新鮮,全是小時候那些舊事。
云肴醒來時,腦袋沉重無比,睜開眼看見的是頭頂那不真切的天花板,不是他的出租房,也不是蘭溪那個家,萬叔把他帶到了什麼地方?
云肴坐起來,環顧著四周陌生的設施,這個房間很寬敞,他有點熟悉,卻又好像從未見過,這里是蘭溪,還是京州?看著那窗紗飄揚的窗口,云肴記不太清昨夜的事。
他正準備下床,腳還沒碰到地板,就痛得扭曲了五官,云肴低頭看過去,這才發現,他的腳腕上纏了一圈繃帶,還有涼冰冰的東西被綁在繃帶里,緊貼著腳腕處疼痛的一處。
云肴捂著自己的腳腕,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云肴抬頭看去,瞬間清醒了大半。
靳澤面無表情地從外面走進來,對云肴大為不解的樣子沒有作出任何的解釋,他來到床前,自然而然地抓住了云肴的小腿,盡管那人在抗拒收縮,他也沒有要放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