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句話里的暗示讓楊竹愣了愣,眼睛眨了好幾下。
這什麼意思?他咽了咽口水,好一會兒,試著問:“那今天中午,能和我一起吃飯嗎?”
嚴銳微微一點頭:“可以。”
楊竹平時是很少笑的,他臉上表情更多是憤怒、不悅、別扭,永遠像一只隨時準備咬人的小狗。
嚴銳頭一次看到他露出笑容,嘴唇明明抿著,但嘴角又誠實地上揚,是那種極力想要抑制自己的開心、但又根本掩飾不了的笑,視線拼了命地往旁邊挪,移開沒兩下又回來偷看嚴銳,顯得傻里傻氣。
之前被打的傷全褪了, 沒了青青紫紫的傷痕,一張臉白凈清秀。
原來只要不生氣,楊竹長得還挺乖的。
嚴銳收拾好東西,和他去吃飯,楊竹路上才又反應過來,自己怎麼馬上就答應了屁顛屁顛跟過來,好沒面子。
他給自己撐面子似的,埋怨嚴銳:“有時間干嘛不早答應我!還非要裝模作樣,搞得我以為你根本不想和我一起……”
嚴銳道:“那是教你禮貌。”他目不斜視,邊走邊說,“我和你并不算很熟,像你那樣不講理地自作主張安排約飯時間很沒教養,你明白嗎?”
楊竹眉毛豎起來了:“你竟然把我當,當……”當成陌生人!這個詞他講不出口,想想就覺得不爽,只好又咬牙問,“那為什麼又告訴我今天中午有時間!”
嚴銳接著向前走,腳步不停,他不情不愿地跟著,追著要回答。等到校門口的時候,嚴銳才給了他眼神。
今天天氣還是很熱,楊竹情緒激動,身上有點兒冒汗。但嚴銳看起來依然干凈整潔。
他像一個把所有東西都畫好界限的人,在他的領域內,旁人難以靠近,甚至是陽光的熱度也無法侵蝕,在這個領域內他是獨裁強大的君主。
他低著頭,眼神冷靜,像敘述事實一樣地說:“只有朋友才方便隨時張口邀約。”
楊竹很近地湊在他身旁,他凝視著這個人,問:“這點,你明白了嗎?”
第9章
楊竹并不聰明,第一時間當然沒有明白。但嚴銳說話時的口氣太不一樣了,聲音傳到他耳中,莫名其妙就迷惑了他的心神。
像個小游魂一樣點了頭,跟在嚴銳后頭走,一直到坐在餐館里點完菜了,嚴銳喊他:“楊竹。”他才恍然驚醒,說:“干嘛!”
“該你點菜了。”嚴銳把菜單給他。
楊竹刷刷抬筆勾了四道肉菜,遲鈍地想,嚴銳的意思是,他們是朋友了?
他從小學過后好像就沒再有過朋友了,小學唯一的一個在上初中后就和他大吵一架鬧翻了。他都已經好幾年沒說出過這個詞,覺得肉麻又虛偽。
嚴銳竟然不聲不響就讓他當朋友了?
靠!
楊竹的臉開始紅,嘴角又忍不住要扯出傻笑的弧度了。嚴銳拿著菜單看了幾眼,說:“你是豬嗎?”
楊竹:“隨便你……”
都沒聽清嚴銳在說什麼,沉浸在自己的美滋滋中了。
嚴銳劃掉了兩道菜,又加上素菜,交給老板。楊竹這才興沖沖問他:“以后是不是我能隨便找你和我吃飯?!”
嚴銳道:“只要和別的事不沖突。”
這句話不就是答應他了嗎!楊竹心里頭冒了句“算你識相”,興致高昂,等飯菜上來了,也沒計較自己點的菜被嚴銳篡改。
橫豎他也吃不完,習慣性鋪張浪費罷了。
嚴銳瞥一眼他的碗,全是肉。楊竹回看,哼了一聲,竟然大發慈悲自己抬筷,也往他碗里夾了好幾塊肉。
然后自己的臉更紅,埋頭開始吃飯。
嚴銳有點兒不嚴重的潔癖,倒也能在外用餐,不計較那麼多,只不過像在家中吃飯這種更自由的時候,他就很少和家人互相夾菜。
他看了兩秒楊竹給自己夾的肉,再看坐在對面的人。楊竹現在就看都不看他了,吃相倒是意外斯文,細嚼慢咽。
楊竹之前吃相其實并不算好,深信男人就講究一個豪放不羈,但到了嚴銳面前,情不自禁就變得小心了起來。
換在以前,他多半還要在心里罵自己吃錯藥,怎麼為了個外人就裝腔作勢。
這次竟然半點這樣的念頭都沒有,小餐館煮得有點硬的米飯,到他口中仿佛也變得香甜馨軟。
楊竹邊吃邊想,他看我干嘛?
原本不太靈光的腦子在這緩慢的吃飯速度中意外地變得靈活了。不會是因為我給他夾菜吧?這小子難道在介意?
在忍不住偷看的前一秒,嚴銳終于收回了視線,若無其事地開始吃飯。
楊竹又開心起來,一整個早上的心情就像風箏,只要嚴銳這陣風隨意吹一吹,他就高高地飛起來。
結賬時他搶著去,嚴銳沒攔,站他后頭。楊竹把小票一扔,回頭又確認一遍:“明天也和我一起吃?”
嚴銳:“嗯。”
“算你識相!”他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了口,說完又看嚴銳,好像要確認這個人會不會因為這沒大沒小的四個字生氣。
嚴銳表情不變,只是隨便點點頭,仿佛這只是朋友之間最普通不過的戲言。
熱天之下,楊竹站在他身旁,仿佛覺得自己也不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