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腐腐之光 鬢邊不是海棠紅 第215章

《鬢邊不是海棠紅》第215章

這不管是拉弦的傍上個角兒,還是角兒撈著個好弦兒,那都是……”鈕白文嘖嘖地搖著頭:“那都是千金不換的啊!比找著個好媳婦兒還難呢!”

  商細蕊聽著鈕白文的話,抄手目送了喬樂的背影,進屋去和錦師父說話。

  錦師父在北平的最后一場戲,程鳳臺在外與人談生意吃飯到半夜,沒能趕上。那晚是唱的一折《西施》,商細蕊給串的伍子胥。商細蕊也不知如今北平的座兒都是怎麼了,或者是他的生角兒戲有所退步。許多回他改了生上臺,臺下就總是笑,他一亮相,下面就莫名其妙地笑不可抑,還飛呼哨,但是叫的好又不是倒好,就跟看見了脫衣舞女郎那麼興奮,幾乎都要蓋過西施的彩頭了。商細蕊下臺來納悶地對著鏡子原地轉圈照了好半天,鏡中活脫脫一個軒昂正氣的伍子胥,一點兒也沒有可笑之處嘛!他不會知道這是因為他每年封箱開箱都愛反串,反串了凈不好好唱,亂改戲詞、改劇情、跟天橋的相聲藝人學包袱,以致于座兒們看見他的某一些生角扮相就找到了過年的氣氛,就要發笑。這個緣故沒有人告訴他,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和程鳳臺說了,程鳳臺也分析不出個原因,最后說:“你干脆找個座兒問一問,不就知道為什麼了嗎?”辦法是不錯,可是商細蕊跟陌生人很靦腆,不好意思去打聽,這個疑問最終也沒有能夠探知究竟。

  送走了錦師父回南京,暑天也快過去了,天氣還是熱。這幾日水云樓沒有商細蕊的戲,程鳳臺去后臺找商細蕊,卻沒有找見人,但是發覺后臺的氣氛漂浮著微妙的緊張感,幾個潑貨收斂了玩鬧,安安分分地各自窩踞一角,大氣兒不敢出。

沖沅蘭挑了挑眉毛:“大師姐,”沅蘭指了指臺前。程鳳臺走到戲臺側邊往上張望,臺上并沒有,再仔細那麼一找——原來商細蕊正坐在鼓樂班子里,埋頭拉胡琴呢!

  他滿頭大汗地緊緊擰著眉毛,頭發像淋過雨似的,穿了一件半舊不新的藍布長衫。本來就火氣很旺的男青年,此時半卷袖管,把長衫的前胸后背都洇濕了兩片汗印子,讓人看著,都覺得他受罪極了。

  程鳳臺立刻就知道戲子們為何噤若寒蟬,不由得也有種如臨大敵之感,問道:“這怎麼?”

  沅蘭道:“胡琴今兒個告假,班主嫌別的琴不好,這不,親自捉刀呢!本來嫌天熱,這幾天偷個懶不給自己上戲,結果還是得閑不了!您就知道他今兒那脾氣,呵!”

  程鳳臺道:“黎伯真是不行了?”

  沅蘭道:“可不是嗎!心里倒是明白,嘴上話都說不出來了。班主給找了兩個老媽子伺候屎尿,我看活著都挺夠嗆的。”

  程鳳臺坐到沙發上一言不發地看報紙,不敢要茶,不敢要水。水云樓此時節沒有搭班的戲子,全是熟人,商細蕊在熟人面前不大按捺脾氣,在程鳳臺面前,更是喜怒隨心所欲,從沒有克制一說。商細蕊假如發怒了,這里最倒霉的就是程鳳臺,這戲子火起來動手動腳的,爪子撩著一下都是真家伙,想起來就叫人皮肉發緊。

  半晌的工夫,前面停了戲。座兒上有認出來文武場上拉胡琴的是商細蕊,起哄讓拉一段《夜深沉》,又讓索性唱一段《風吹荷葉》。商細蕊對座兒總是很客氣很敬讓的,座兒們呼聲如潮,商細蕊忍耐著燥熱,回頭與樂器師傅們商量了幾句,打算勉為其難地給拉一段。

可是一旦真拉上了,那也是渾身起激靈地全心投入著,有著唱戲時候萬古洪荒的那股勁頭,使座兒們跟著入了戲。有一點奇怪,聽商細蕊唱戲,底下是山呼海哨的叫好;聽商細蕊拉琴,底下卻是窸窸窣窣一片輕悄,沒有人叫喊出聲,像是怕喝斷了商郎那兩根琴弦。戲子們早已溜下了臺,現在是商細蕊個人的胡琴戲,這一段胡琴擱在虞姬舞劍里,顯得激昂;擱在禰衡罵曹里用,顯得慷慨。單獨這麼拿出來和著鼓點月琴,不知怎麼,一股蒼涼豪邁的意味,大熱天里叫人體膚發寒,胸中頓生遼闊之氣。待這一段琴拉完了,有叫好的,有丟彩頭上臺的,比之前看戲那會兒熱烈得多,好像壓軸大軸都不必上了,座兒們已經相當過癮,相當酣足。撿場的滿滿托了一大盤子彩紙包裹的銀元鈔票,想來是底下把看大軸戲的彩頭都扔上來了。

  商細蕊拉完了這一段,趁座兒們起哄之前,搶先一步給座兒們深深地鞠了一個躬,道:“我接著再伺候爺兒們一個壓軸。今晚的大軸是《羅成叫關》,這出的嗩吶是一絕,也就用不著我了。”

  底下馬上就有人接茬兒,扯嗓子喊道:“商郎!您今晚可得好好伺候爺兒們啊!咱爺兒們等著您!”

  這一聲喊出來,引發一片嬉笑和口哨,其實都是幾年下來聽戲聽老了的票友,并非有意輕薄,而是出于逗小孩兒的心,不肯放過他,要勾搭他多說兩句話,要看他臉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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