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細蕊愣了愣,沒有去接黃小姐的邀請,比起跳舞,他還是寧可唱戲的:“那……我再給各位唱一折吧。”
程鳳臺看著好笑,這幫學生小姐新派作風,最是沒羞沒臊,商細蕊快要被他們活活難為死了。于是決定再做一回舍身救美的好事,分開人群笑道:“黃老爺等商老板等了半天,你們還扣著人呢?散了散了,以后到戲院里聽吧。”為免與黃小姐陷入唇槍舌戰,上前拽住商細蕊就走。黃小姐急的張手撈了兩把小戲子,到底沒撈住,氣得一跺腳。
商細蕊的手腕在程鳳臺手里,才一點點細,微微的發涼,像玉做的肉。他的臉上的表情也是涼潤的,有時候心不在焉,言語緩慢,絲毫沒有流言中的魅惑氣息,簡直比范漣盛子云這些個正經大學生還有書卷氣。
程鳳臺帶他穿過花園穿過小橋,來到池塘一塊僻靜的地方,笑道:“商老板可真順著他們,唱了一個多鐘頭,我聽著都替你累得慌。”
商細蕊微笑著要說什麼,可是喉嚨一歇就起不來了,皺眉哽了一哽。程鳳臺擺擺手:“哎!你別說話。我也是逃出來的。我們就在這里靜靜的呆一會兒。”一面喚來一個過路的丫鬟,微微笑道:“勞煩姑娘,給弄一杯熱茶過來。”不多會兒丫鬟端來了熱茶,程鳳臺親手接過來遞給商細蕊。商細蕊從來不吃外頭的茶水點心,唯恐有人下了料害他嗓子,這不是他疑心病重,與他亦師亦友的寧九郎就曾被人如此這般加害過。身在名利場,不得不留神一些。
可是今天程鳳臺拿給他的這杯茶,他無故覺得很放心,坐在石凳上慢慢喝著,嗓子就舒坦多了。程鳳臺撿了一把石子,站在池塘邊上打水漂玩兒,月亮的倒影在水面凝結成一個發光的玉盤,被他當靶子打碎了。兩個人果真靜靜的不說話,遠處是紛鬧的游樂之聲,他們在這里與荷塘清風相伴,涼爽安靜,反而有種做夢似的感覺。商細蕊看著程鳳臺月光下的側影,暗想程美心的這個弟弟,和程美心倒是一點都不像。這樣的直率,爽朗,體貼,還有俠義心腸,長得也比程美心好看……真是不錯的。
程鳳臺忽然一回頭與他撞了個眼神,笑著掂了掂手里的石子兒。
他們靜過片刻,馬上就有人找來了,來人一邊走一邊拍著巴掌大聲笑道:“啊!程二爺躲到這里來了!你小舅子滿天下喊人拿你呢!”
程鳳臺對商細蕊一挑眉毛,苦笑道:“我得回去了,今兒是非得當褲子不可了。你呢?”
商細蕊說:“我和你一起進去吧。推了黃老爺好幾次,今天一定要奉陪到底的。”
程鳳臺笑道:“那你就在我身邊坐著,保準沒人再敢差使你。”
商細蕊點點頭。
第7章
程鳳臺進了牌室,身后緊緊跟著商細蕊,屋里的人都抬頭看著他們,不懂他們兩個話題人物怎麼會走到一塊兒去的。范漣尤為注目,眼神在他們身上兜了兩圈,未露聲色。黃家大侄子給程鳳臺讓座,笑說贏了兩副輸了一副,程鳳臺抓了一把籌子塞進他兜兒里答謝他,再叫人搬把椅子擱在旁邊,讓商細蕊挨著坐。
眾人見這情形,更是盯著他倆看個不休。
程鳳臺點一支煙銜在口里,道:“商老板,打牌嗎?”
商細蕊說:“不太會。”
程鳳臺說:“不會不要緊。待會兒幫我隨便摸一張就可以。”
等到摸牌的時候,商細蕊還有點不敢,他們這些人一擲千金,一副牌的賭資夠他唱好幾個月的,摸差了他可拿什麼來賠。
程鳳臺說:“沒事。你就隨便拿一張。我輸到現在,已經沒什麼可怕的了。”
范漣也笑說:“是啊,蕊哥兒隨便拿一張,讓我姐夫早死早托生。”
商細蕊躊躇了一會兒,揀了一張牌拿在手里。程鳳臺掰著他手掌一看,頓時面露喜色,把牌摳出來擲在桌上,大笑道:“四萬。胡了!”然后抓著商細蕊的用力手搖了一搖:“我覺得,我的運氣來了!”他已經有太久沒有嘗到勝利的滋味,樂得跟個孩子似的。
商細蕊心說我坐你身邊是沒人敢使喚我了,就光被你使喚了。然而后來他給程鳳臺摸的牌竟然局局開胡,比察察兒在的時候還要靈。胡到后來別桌的人都不打了,都跑來看時來運轉的程二爺,和新納的這顆Luck Star。同桌的牌友怨聲四起,聲討程鳳臺請外援的作弊行為。
程鳳臺笑道:“別廢話,跟我打牌就是這規矩。不然你們也可以請人摸牌。”
旁人笑道:“我們哪有這貴人相助的命呀!要麼商老板坐過來?”
商細蕊還未答話,程鳳臺便把他的手牢牢按在桌面上:“誰都不準動!這是我的人!”
這一句玩笑話引得眾人打趣起來,只有范漣聽出了別樣的兆頭。他抬眼望了望程鳳臺,又盡瞧著商細蕊。
商細蕊觸到他的眼神,兩人便點頭笑了一笑。范漣是很深資的票友,他們是老相識了,當年在平陽的時候,商細蕊和常之新蔣夢萍鬧得這麼聲嘶力竭楚河漢界,可是商細蕊和仇人常之新的表弟卻還是很客氣很友好的,可見范漣是多麼的會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