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他問:“他是他,那我呢?我被棄如敝履了?”
徐慎如被問得愣了愣,他說:“我愛你啊。”
蕭令望盯著對方平靜而哀婉的面容,不由感到一陣憤怒。他幾乎想撕碎這神情,把徐慎如的心剖出來,摸摸看是不是冰做的。冰做的,又冷,又會在他手心里融化,留也留不住。
他問:“那你期望敵人能讓你看見什麼?”
徐慎如說:“我不知道。或許看見,或許什麼都看不見,但至少不是他了……我沒有不要你。只是除此之外,我也不愿求誰的,你哥哥的或者你妹妹的,求他們諒解,求他們寬宏大量,容許我和你過什麼偷來的余生。你想讓他們賞賜我嗎?我是要意難平的。”
蕭令望說:“你就是不要我了。不,你不是,你是什麼都不要了,安之若素,逆來順受,哪怕為了不受欺辱,都只要躺著不動就好。”
徐慎如抽出手,摸了摸他的臉。蕭令望忽然說:“我有別的辦法,我能直接帶走你。”
徐慎如望著他說:“你不要這樣。”
蕭令望揚聲道:“我怎麼不能?周恪能做的,我也能做。我現在就可以——”
他抬起了手,徐慎如卻說:“誰都可以,世上誰人都可以刺我一刀,要是連你也學會了這招,這麼會讓我傷心,那你也不過是世人罷了,未免太讓我失望。”
說到這里,他忽然嘆了一口氣:“不過,誰知道你是不是呢?你要真的是,我也攔不住你。也許是我太會假想,總期望有人是不一樣的……”
說完,他就從蕭令望身邊擦過,到浴室去了:“都快天亮了。你白天還要出門,先收拾了,上床睡一會兒吧。
我去下面呆一會兒。”
他回來時,蕭令望已經洗干凈了身上,躺進被窩里了。燈也關了,徐慎如推開門,里邊像沒有人似的,漆黑一片,他不得不開口叫道:“小蕭,你哪去了?”
蕭令望心里沾上了一絲溫熱,他想徐慎如還是找過他的,對門口說道:“我在這。”
徐慎如這時才適應了黑暗,能把屋里東西看出個大致輪廓。蕭令望的聲音是啞了的,干澀的,他感到徐慎如在門口立著,又小聲說:“徐先生來找我啊,我在這里。”
徐慎如這時才適應了黑暗,能把屋里東西看出個大致輪廓。蕭令望的聲音是啞了的,干澀的,他感到徐慎如在門口立著,又小聲說:“徐先生來找我啊,我在這里。”
徐慎如就往那邊走過去,躺到被子里。蕭令望緊緊地抱著他,低聲問:“你怎麼會這樣對我?”
徐慎如沉默了一會兒,嘆息一聲。他對蕭令望說:“我就是這樣的人。我這樣對待的人也只有你。”
蕭令望苦笑著,卻沒松手。他說:“是啊,我知道。你不這樣待我,我或許又有別的話講了。你就是這樣愛人的,你愛誰,就對誰最殘忍,令誰最痛苦。我知道。”
徐慎如只答道:“我曾經提醒過你的。”
蕭令望說:“是。”
隔了一會兒,他又說:“那麼你自己呢?你自己是無知無覺、從中取樂的嗎?”
徐慎如親吻著蕭令望的身體,良久諷刺地笑道:“取樂?我不知從何處可以取樂。”
隔天中午,王采荊聽說他出來了,來家里看他。徐慎如披衣坐在桌前寫東西,知道王采荊進來了,頭也不抬地說道:“你又來看我的熱鬧。
”
王采荊笑笑走過來,看見他手邊擱著一只信封,瞥了一眼,說:“又給金樓子寫信。他不是在平京麼?你們還寫信。”
徐慎如寫了幾個字,說:“他今天走。”
王采荊呆了呆:“那你不收拾東西,寫什麼信?”
徐慎如道:“是他走,又不是我。”
王采荊說:“哦……我以為你們一起的。”
徐慎如答道:“不。我不。”
說到這里,他又問王采荊:“你日后會走麼?我猜蔣子玄是要走的。”
王采荊道:“我還等著看三代遺址,走什麼走,走了只能看廢紙。蔣子玄不留,也像他。”
徐慎如又低下頭去寫信,王采荊嘆一口氣,在他身邊坐下說:“那你這是……訣別信?告訴他一別兩寬,各自安穩麼?”
徐慎如擱筆道:“假,假得要命。蔣子玄要走了,你去送他,你會對他說一別兩寬的?”
王采荊理所當然地點頭:“是啊,否則呢?”
他桌子上放著一整沓別的信,還有個本子。徐慎如寫完了,先拿了一只很精致的小皮箱,把本子和那些沒封口的信整齊地擺了進去。王采荊看著他,問:“還沒回答我呢,那你寫的是什麼?”
箱子里是他以前因為太不堪而不曾寄出的情書。徐慎如看了看它們,又拿起那新寫的信,才寫了一半。他看看王采荊,遞過去說:“把開頭給你看看,也不礙事。”
王采荊接在手里,很迅速地掃了幾行:
“……
我當永遠想你,希望你也不要將我忘懷。
我曾說自己是在你重回嘉陵時方愛你,但真相并非如此,我在彼之前,曾多戀慕你至數百日夜……現在沒有時間再重寫什麼東西了,我只好將舊的交給你。今朝別后我會念你如同前次,在你想知道的時候,就拆開那些舊信,假裝它們是新的罷!
君子不應當把早已決定保留的話再說出口,否則何如從前就坦誠呢?但我忽而放縱,在此時竟決意作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