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腐腐之光 舊戰場 第125章

《舊戰場》第125章

這揭得就太開了,把人家不堪的樣子都揭出來,俞英致臉上連汗都淌了下來,也不知道是因為身體不適,還是尷尬緊張。徐慎如低頭拉開辦公桌最下邊的抽屜,把一只鐵皮盒取出來,揭開蓋推到了桌子對面。

里面是幾塊黑巧克力。俞英致遲疑地拿了一塊,輕聲說:“謝謝徐校長。”

畢業生在外邊這麼叫徐慎如是由來已久的,不過眼下實在不是什麼愉快局面,夏懷瑾急著要結束這件事,不耐煩又慌張地道:“你這時候倒想起敘舊了,早怎麼不干凈一點呢?”

徐慎如異常平靜。大約周曦和徐若云那兩件事之后他想也不會有更糟的了,笑笑抬手,指著沙發道:“連盒子都拿過那邊去吧,那邊也能呆著——夏先生這樣急,是也要吃東西麼?那我再翻一翻。”

夏懷瑾便不說話了。

俞英致從前會讀書會考試,只要是別人的事,就能看得很分明。他端著盒子聽人講話,聞弦歌而知雅意,倒聽出剛才昏頭昏腦的時候沒注意過的許多。比如軍政齟齬啦,黃金案這筆糊涂賬究竟誰該承擔啦,諸如此類的。他機械地剝開包裝紙、咀嚼,竟吃得見了底。

出事的最初,夏懷瑾說除了央行之外,就全怪他走漏了消息。他相信了,真以為是自己連累了清清白白的夏先生,后來才明白夏懷瑾才是那第一個泄密的,他準備用自己應付追問——甚至這是從一開始就打算好了的,所以提前告訴了他。

他不動心沒有用,只要他知道這件事,就已經被預備在了砧板上。

不承認也沒有用,夏懷瑾有恃無恐,不然難道扣到經濟署,或者費心制造一個替罪羊,或者干脆說是徐慎如麼?

他在沙發上蜷縮著,淡漠地笑笑。這就是命運,大約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他得想辦法還錢,債務像磨盤,一圈一圈越轉越大,之后呢?之后也許要坐五年十年的牢,運氣好能活到勝利受個大赦麼?還是會被當做典型而處死?

不過坐牢可以隨便得一口飯吃,有一個住處。若熬不過,死了也就死了,似乎也無甚不可。求生艱難,求死總要容易,俞英致一旦生出無甚不可之念,反倒看開了。洞天石扉訇然中開,無私天光如大雨般滾滾而落,澆淋在黑暗里的他身上。他學不會掙扎求生,因為掙扎就足夠令他喪失生欲——歸根結底,這也是一種軟弱。

被帶離時他把那個空盒子放回桌上,徐慎如抬起頭,意味不明地與他對視了。

不知道是否出于愧怍,徐慎如看著空蕩蕩的盒子,沒話找話地說:“你喜歡這個呀。那下一次——”

說到這里,又停住了。哪還有下一次?他是氣得迷糊了,話都不會說。

但這句錯話使殘余的愧怍炸開,也混了別的情緒。他見過多少事?怎麼年紀越長,越經不住事越沒有分寸了呢。俞英致知道他為什麼停住,很坦然地笑了,笑容掛在憔悴的臉上,說不出多怪異,怪異里帶點狂放。

他笑了兩聲,仰起頭說:“我要去代人受過了,徐校長想對我說什麼,就說完了罷。若有下一次,那也是很好的,我很期望能有下一次相見。

他忽然話多,夏懷瑾有些阻止的意思,徐慎如卻說:“你們要是連他多說幾句話都怕,那往后也不要做別的事了。”

俞英致瞥了夏懷瑾一眼:“泄密的是誰,大家心里都清楚。不過這一招也很奇怪,既然都決定了,還帶我當面來對質做甚?難道是怕法庭上說錯了話?你們要是只兩個人來,倒還聰明一些,真不知道讓我來做什麼。”

這質疑很有道理,但不論為何,他們的失誤已經有了。俞英致語氣平靜而超脫,兩眼卻不見超脫之色,空洞地直盯著徐慎如,像是恨他,又像是懇求什麼。

他說道:“也對,反正我本來就活不下去,再多受一點苦,那也是沒有關系的,是不是?只要讓本來就高枕無憂的人繼續無憂,天下就能太平了,大家省心……我有今日,固然是咎由自取,但這罪過卻是替夏先生擔的——何況他是主任,我是職員,到了庭上,即使同罪而論,判我也比他重些,還可以平平民憤,真是一樁劃算買賣。”

徐慎如無可辯解,他把盒子放回抽屜。他同俞英致對視,見識到對方的孤冷神態。這一星孤冷很清晰地印入他腦海,還有那怯懦又冷靜的聲音。

是連抓住繩子都不愿,自縱地掉下懸崖的人講話的聲音。

他竟感到一絲熟悉,終于想起了什麼:這是他躲在蔣瑤山的簾子后頭見著的那個男孩子,對蔣瑤山說“嘉陵的生活水平太貴了”的那一個。

優柔之人注定要自嘗苦果。但悲劇具象化了,徐慎如面對那兩只既怨毒又懇求的眼睛,生出全然無益的沖動。

他說:“我不答應就這樣起訴。這件事影響惡劣,央行堅持源頭是我們,這我是不能接受的。查賬還沒有結束,這件事過兩天再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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