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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戰場》第115章

他心里滿懷著罪惡想把這只小白鴿緊緊地抓住,再也不讓它飛走,讓它張開羽翼裹住自己,好躲避整個世界。

他不是那麼懂得如何愛人,但是他真切地需要蕭令望。

某一刻他是稍感得意的,因為蕭令望本性良善,絕不會做純粹的報復,眼下這些幼稚之舉,恰巧暴露著心底的不平。不平就是還在乎,還在乎他,還會情不自禁向他的獵網里撲,這給了他希望;而下一刻,他卻又因為罪惡感而痛恨自己了。

他決定這天晚上將是他最后一次親近蕭令望。但此種決心注定失敗,因為“最后”使人放縱,放縱招致甜蜜,而甜蜜又是那樣虛幻那樣柔軟,他將無法放棄它。

電影散場,他脫了外套,像只瀕死的貓一樣黏在蕭令望家的沙發上,抬頭說:“我餓了,我想吃東西。”

然后在蕭令望略為愕然的目光里補了一句:“我猜你也要吃夜宵的。”

蕭令望就煮了面。他做飯時手法嫻熟動作利落,這也使徐慎如略感驚慌,因為這印證了蕭令望在離開自己之后成長多麼迅速、生活又多麼豐富多彩。他問蕭令望:“你今后有什麼打算,要做什麼?”

蕭令望說:“空軍在西北招募人手,大概重建和反擊都不遠了,我出了正月就過去,應當還是去航校做事。”

留給徐慎如左右搖擺的時間不多了。

好,不需要花費太多力氣克制,痛也無非這正月里剩下的十來天,這很好……他又問:“你什麼時候走?”

蕭令望說:“可能是下星期六。”

徐慎如就低頭吃面,可惜食不知味。

他沒談過朋友,不知道老情人分手該是怎麼分,但尷尬氛圍大約差不了太多,于是他又想,真是可笑,分明他們根本就不是情人,為甚麼要承受這種尷尬?

他沒話找話,看見蕭令望手上戴了一塊新表,就說:“你的表,在江里。”

蕭令望點點頭。

徐慎如又說:“我以為你死了,不會回來了。”

他口無遮攔,說死就是死了,懶得尋找什麼婉辭,蕭令望聽了不惱,露出一個非常溫厚的笑:“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徐慎如“啪”一聲擱下筷子,像是醞釀了什麼暴風驟雨,蕭令望聽得心驚,沒想到徐慎如只是把碗往前推了推。他只是說:“我吃好了。”

蕭令望呆望著他。徐慎如低垂脖頸,模樣異常溫順。那張臉無疑不夠精致,是蒼白失色的,但是臉上的神情柔和而寧靜,像是一只引頸待戮、參破紅塵的什麼動物,是被蹂躪過了又展平了的白紙。

蕭令望為這比喻在腦子里暗笑了一笑,又轟然心驚:他還在替徐慎如做比喻,還在試圖描述他,描述時的心境也如故流連。他此刻才自知未曾忘情,不禁真為自己悲哀。

白紙的邊緣鋒利割手,他卻想要湊近,分離時他以為自己終于逃脫,可如今不行了,如今他又回去,又被緊緊束縛住了。徐慎如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從前的嬌癡和如今的貞順都一樣,都叫他窒息,叫他一個不信命的人信了命,信這就是他的羅網。

他有一點害怕了,于是急匆匆地說:“我送徐先生回去。”

他們沒約下次,而蕭令望下周就要走,所以這幾乎是雙方默認的長別了。

兩人的動作不約而同都放得很慢,頗有拖延時間之意。徐慎如恨不得把圍巾上的流蘇都數清楚,蕭令望找鑰匙則找了接近十分鐘,大約是都有些舍不得。

時間不早了,因為他們看的那電影太長。是個接近四個小時的外國片子,名字叫做《亂世佳人》,是徐慎如選的。蕭令望早在云間看過這個電影了,也看過那本小說,不過他沒有提,只跟著又看了一遍。

這時候已經又是深夜一兩點鐘了,夜間尤冷,徐慎如裹著大衣和圍巾,姿態和方才一樣,貞靜而溫順。蕭令望站在車窗外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拉開駕駛位的車門坐了進來。

他發動車子,徐慎如忽然在后面對他發問了:“你看過嗎?”

聲音太低了,蕭令望幾乎沒聽清。他問:“看過什麼?”

徐慎如說:“那本書——電影。”

蕭令望這才明白過來他指的是剛才的電影。他說:“看過的。”

徐慎如便很隨意地說道:“聽聞有人想給它寫續作呢,什麼男主角最后和女主角又在一起了,之類的。”

蕭令望聞言,興致勃勃地嗤了一聲:“那都是瞎續啊。碎了的東西怎麼能縫好呢,船長都說得那麼明白了,錯過就是錯過。我還以為單單中國人喜歡這一套,居然外國人也不能免俗。”

徐慎如沒再回答什麼。咽喉被人扼住了一樣,他說不出一句話,裝作睡著,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再動了。這是很好的,正符合他下過的不再親近的決心,不是嗎?他想回答是,但那一個“是”字像用刀子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寫下來的,就嵌在他的魂魄里,使他顫抖不已。

他不愿意回答。他今生做過的不愿意的事很多,但唯有這一件是特別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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