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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戰場》第102章

周曦不以為貶,反很自得,倨傲地點了點頭,上下打量了徐慎如一番,慢條斯理地說道:“徐四先生雖然身材越發敦厚,脾氣卻還是那樣刻薄。”

徐慎如這下不說話了。

脾氣刻薄他欣然照單全收,但身材敦厚卻是扎心扎肺,扎得他事后攬鏡自照、徘徊久之,最后去衣柜底下翻出了自己以前的一條褲子,穿在身上試了試:這褲子原來不系腰帶是絕不能穿的,這會兒卻好端端地貼著身,還嫌太貼了。

發胖是確鑿的了。他這半年吃得太多,旁人遇見傷心事都是茶飯不思消瘦憔悴,他倒是很出人意表,日日暴飲暴食,一個人恨不能吃兩個人的份,自然迅速胖得不像樣子。

他很懊喪地爬上了床,轉天便再也不肯多吃了。雖然飯量一向易增難減,幸虧徐慎如心意堅決,倒好歹在冬天到來之前恢復到了原來的模樣。其實這本沒必要,莫說男子,即使女人也并不以過瘦為美,何況美丑這種閑事,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實在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但徐慎如就是對此尤其不能忍受,搞得連王采荊都吃驚地取笑他:“你怎麼了呀?胖了好生養嘛。又不騎馬,還搞什麼髀肉復生,你快不要胡作了,身體受不了的。”

他想了想答道:“那會被人嫌的。”

然后忽然反應過來:“王采荊你給我說清楚,好生養是什麼話?”

王采荊就說:“你徐四還怕被人嫌呀?我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

徐慎如低聲笑:“我也是俗人。”

這本是一句尋常的話,但在他們兩個之間,卻有別的意味。

這是上次徐慎如揭破王采荊和蔣瑤山的事時,王采荊拿來回答他的話,他說完才想起來,但覆水難收,只好任憑記憶力超群的王采荊很犀利地問道:“你看上誰了,怕人家看不上你?”

徐慎如猶豫片刻,只往道邊四顧。

像他這樣的特任文官少有喜歡在街上晃悠的,就比如周伯陽——他想到這種比對的時候總是第一個想到周伯陽。因為這個人太典型,典型到典范,活得十足用力,力氣是那虛弱單薄的身體里貯藏的力量的十倍不止,好像不論外面腥風血雨還是暗風吹雨,他都是那同一根定海神針,穩如磐石地扎在他二一蘭那一畝三分地上,絕不多做一件事,但也絕不退讓一步,使徐慎如常以觀察他為樂。

周伯陽就是幾乎不在街上走路的,十指不沾泥,鞋底也不沾泥。但是徐慎如喜歡在外面走。或者說在外面晃悠,飄蕩。他在街上飄蕩,就像他這個人也在世上飄蕩。

一切都是飄蕩的,像他前一陣讀來消遣的英文小說,‘Gone with the wind’,飄飛了,沒有了。這時候他就會想起蕭令望,因為如果蕭令望在,他就可以跟蕭令望對這小說品頭論足,絲毫不用擔心因為見識淺薄而被專業人士嘲笑。

但是蕭令望失蹤前就久不與他往來了,即使在,也一樣無處去說。

道邊飄進眼簾的是一只燈籠,掛在一戶民居的門口。

是只白底的燈籠,發出暖盈盈的光。想是這家在空襲里死過人,燈籠面上寫了八個墨字,說是“生生世世,勿忘此仇”,又因為掛久了,顯得灰撲撲的,很是黯淡。

他指著它,給王采荊看。

王采荊瞥了那燈籠兩眼,嘆了一口氣。

他拽著徐慎如到他家里吃飯——徐慎如還是吃一點點,倒也不是為了降低體重,只是之前那一陣暴飲暴食的欲望消下去之后,他甚至比原來更缺乏食欲,也無精打采的,在外倒仍很亢奮,但背人就懶了。

徐慎如笑說:“這是合理分配戰略物資,為生存而養精蓄銳”

王采荊懶得駁他,只道:“行吧,這是你自己的事。”

徐慎如轉了話題:“采荊,你那論文的事,現在怎麼樣了?”

王采荊很沒好氣地長嘆道:“人言紛紛啊,我能怎麼辦。我只能等著他自己過去。”

說罷轉頭擱下筷子,看徐慎如在口袋里摸紙煙——徐若霜給他們家里帶來的惡習——只不過前面徐若云喜歡甜的,徐慎如今天手里拿的是涼的薄荷,綠得刺眼,不過他一貫不以綠為忤,很不著急地窩在沙發里蓋上毯子,這才去劃火柴。

王采荊跟他也要了一支,追悔莫及地說道:“我只有那一次沒檢查,怎麼就會發錯了呢,唉,真是運氣……”

這是一樁很意外的事。原來上個月《每周評論》向王采荊約了一篇稿子,請他作關于中華民族源流問題的文章,他手頭正有這方面的東西,自是欣然答應。很快就給編輯部寄了回去,這一寄卻寄出了無限的麻煩。

“中華民族的源流問題”本就是個麻煩話題,各派爭執不休是由來已久的了,編輯部向王采荊約稿也正是因為前一陣有人發文談論,意指“這民族本就是不存在的、是人為捏造的共同體”云云。

這種論調在戰前并不稀奇,只是一種學理之爭,但目下時局迥異,難免易生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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