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腐腐之光 舊戰場 第81章

《舊戰場》第81章

徐慎如活了這麼些年,還幾乎沒嘗過戀愛的滋味,但他依靠自己的聰明才智,十分清醒地明白了一件事:他不可自控地沉入了愛情。

信寫完了,他放下了筆。

他的愛情來得太晚了,從年齡和時機上,都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但晚也未必是一件壞事,錯過了,也無非算塞翁失馬……至少對蕭令望來說,是這樣的罷?對蕭令望而言,錯過他,肯定是一件好事。不愛他是更好的,那樣的年輕人,去愛什麼,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比愛他要好。

他有時候后悔自己醒悟得何其不合時宜。如果早一些,在蕭令望還在的時候,他便邁出這一步,那麼或許可以春風一度,然后各自分道;如果再晚一些,蕭令望已經早把年少荒唐都忘了,娶妻了,再或者找了別人做伴,他便也唯有自嘲地笑笑,笑自己因為悲觀和猶疑而錯過機會。

但偏偏是在這時候。藕斷絲連,死而不僵,他有幾次甚至差一點寄出那些信。

蕭令望在那紙條里對他談起引誘,于是他便自省于引誘。

坦白而言他對自己的文辭和筆力都不乏信心,假如寄出那些信,只要寄出那些信。哪怕是心如鐵石,何況蕭令望并非心如鐵石,他們相處過那麼就,徐慎如確知他何等柔軟……他總會動容的罷?

他手里捏著用來粘郵票的膠水,有一滴不慎滴在手指尖上了,抬手時扯下一塊皮膚,是微微的疼痛感。如何?他只要把膠水涂好,把信寄出去,白鴿是飛不遠的,白鴿生來就會戀家,它永遠不會忘掉它久居過的那城堡。

徐慎如在這一瞬居然生出毫無來由的矜傲和自信,像是重新回到少年時代。他像站在燈光璀璨的舞池中央,是黑發綠眸、長裙曳地的豪門少婦,在追求者終于畏難而退了之后,摘下手套對著鏡子暗暗發誓:“只要我想,我就一定能重新得到他。只要我開始,還沒有我追求不到的對象——”

但是你不應當開始,徐慎如對自己說。你不能這樣做。

這是條艱難又麻煩的路,蕭令望試探過了,如果他現在要走,那叫做回頭是岸,你不應當拉住他。

徐慎如把寫好的信收到抽屜里,靜靜地抱著洋娃娃,走到陽臺坐了下來。

他回憶起他們從前相處的片段,想起蕭令望第一次見他——確切地說,是他第一次見蕭令望。對方是更早就見過了他的,在開學的儀式上,關于這件事,蕭令望也曾經對他說過。

說話的時候那年輕人端著一杯水坐在他家的沙發上,眼睛笑得彎彎的:“我記得徐校長是在我入學之前的那個學期就職的,我走時也仍然在任,這倒還沒什麼稀奇。待我從軍校畢業回國,聽聞央大幾經風波,但校長仍然還是徐先生,我心里便很驚異了。”

徐慎如聽了就笑:“驚異什麼,驚異我戀棧如此嘛?”

蕭令望一本正經地否認道:“這些年國內風潮很盛,行事上稍有疏漏便要被驅逐倒臺什麼的。何況央大這樣的地方,之前風波不斷,接連易長那麼多次。徐先生就任的時候,大家心里都等著看您能堅持多久呢,所以我才驚異。”

徐慎如便半真半假地忽悠他,說道:“也沒有什麼秘訣,只是人家要罵你的話,你避席就是了。

他這句話雖然是隨口忽悠,但也稍微有幾分真實性的。徐慎如性情難測,有時十分不好對付,但對教員啦、學生啦這一類人物,又格外有耐心。

這耐心具體的表現,一是十幾年來不論在國府里如何高就,也依然和他學生時代的舊友保持著格外親密的關系;二就是任憑別人怎麼說、也不論處理實務時究竟會如何做,他在當面的時候總是個溫和派,面對議論也大多能夠從諫如流、怡然自若。

徐慎如雖然一旦嘲弄起人來可謂尖酸刻薄至極,但因為不輕易對這類人尖刻,所以來嘲諷批判的人全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倒把自己憋得更生氣了。

他若是想反擊呢,就等人家憋得格外生氣的時候,自己端著水杯不緊不慢地好言相勸,那一副模樣簡直能把對方氣得嘔血。據傳聞,他還因此在背后得了個“避席先生”的雅號。

這很可能是他那位一時瑜亮的經濟署同僚周伯陽給取的,不知怎麼傳到了徐慎如本人那里去。

徐慎如知道了,也依然是笑嘻嘻的,只說:“啊呀,這同‘伯陽先生’很對稱嘛。”

這麼一來,傳話的人自己反而尷尬了。總而言之,徐先生好性情的名聲,到了戰爭歲月里,已經是整個央大都知道的了。有學生不滿他,在背后議論的時候也要繪聲繪色地惹得大家一起發笑,說徐慎如道:“他是不是簽了開除的單子,過后還要附贈一張回家的船票的?”

不過王采荊是絕不認可“能忍讓,謙和有禮”這個說法的,他反而說:“那都是被他騙了!他哪里是為旁人甘愿委屈自己的面子,他分明是把面子看得輕巧,這哪里是謙退,正是真的狂妄呀!”

猜你喜歡

分享

分享導語
複製鏈接

溫馨提示

加入尊享VIP小説,享受全站無廣告閲讀,海量獨家小説免費看
進入VIP站點
端午節福利通知
取消月卡,升级为VIP季卡15美金,年卡50美金,原付费粉丝,月卡升级为季卡,年卡升级为永久卡。 另外,给大家找了一些福利权益,神秘入口正在搭建,敬请期待!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