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腐腐之光 舊戰場 第80章

《舊戰場》第80章

連這一張信紙,還是子玄借給我的——他說他樂意借給你。

……

本是因為嘉陵的日子實在可以說是有些難堪,想等到有一點好事再同你講,所以從上一封信之后,我才未急于再說什麼。”

寫到這里,徐慎如停下來嘆了一口氣。

看他行文的模樣和口吻,誰也想不到那所謂的上一封信,甚至上上封再上上封,其實一次也沒有寄出過,更不用說收到回音,這些全他一個人的編演。

這支鋼筆許久沒用,才寫這麼幾句便沒有了墨水。徐慎如站起身,居然發現墨水瓶是空的,而他記得就在抽屜里的、還未拆封的那瓶也不見了,想是他有一陣沒在這邊的住處呆著,連墨水都被徐靜川給拿走了。

今天是周日,徐靜川也在家的,他拉開椅子站起身,到隔壁去敲女兒的房門。明明一會之前還亮著燈,這時候卻漆黑一片,一聲也沒有。

他一邊敲門一邊抬高了聲音問道:“靜川,你睡了麼?”

屋里還是沒聲音。徐慎如悄悄地、小心地推開門,躡手躡腳地往里邁了一步,只見床上的被子都是鋪開了的,中間鼓起來一塊,看著像是有人睡熟了的樣子,可是窗簾都沒拉好,月光大模大樣地從玻璃里透過來。他心里覺得奇怪,但也無心追究,只借著月亮到書桌前去拿墨水。

他又問了一遍:“靜川,你睡了麼?”

沒有人回答,但屋內響起小小的一陣窸窣聲,又是很奇怪的抽氣聲,像被強壓住的笑。徐慎如敏銳地聽見了,抿了抿唇,朝著床上那一堆被褥說道:“起來了,來空襲了!”

這句話確實有奇效,那裝睡的女孩子迅速地反駁他了:“哪有!怎麼我連聲音都沒聽見呢?”

徐慎如啪一聲按亮了天花板上的電燈。燈亮了,徐靜川驚叫一聲擋住眼睛,旋即把臉埋進了枕頭,咯吱咯吱地笑個不住。

徐慎如問她:“我書房里的墨水呢,怎麼一個都沒有了?”

徐靜川這時候才笑夠了,朝書桌上一指,說她在收集各種顏色的墨水,自己按不同比例混起來,看什麼樣的寫出字來才最好看。

徐慎如看了那一排小小的瓶瓶罐罐,實在懶得分辨它們各自都是什麼顏色,隨手拿了一只看著最藍的擱在邊上準備一會拿去用,然后扭頭問她:“你裝睡做什麼?有什麼躲著我的事?”

徐靜川只說:“好久沒玩了,覺得好玩。”

但徐慎如敏銳地發現了被子靠床那一側一大堆不正常的隆起,走過去,看了徐靜川一眼,抬手就給掀開了。掀開之后,他定睛一看,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被子底下藏的都是些沒裁剪的衣料、樣式奇特的服裝發帶之類的,還有兩只進口洋娃娃。

徐靜川從小就是不向大人要這些東西的,她家里沒有第二個女孩子,徐慎如也向來不經心這些事,因此她表現得好像對這些從沒有興趣,沒想到居然在私底下藏了這麼多。

徐慎如哭笑不得地問她:“噢,原來你在這里偷偷開百貨公司呢,要揀貨,所以不能給外人看見,恐怕泄露商業機密。”

徐靜川摸了摸臉,倒像對這小姑娘的趣味有些羞赧似的,小聲說道:“之前陪人逛街,忽然發現這些東西很好玩,一不小心就買多了……正后悔不知道怎麼辦呢。

徐慎如也不知道她應當怎麼辦,只是抓著那兩只洋娃娃比了比,最后一本正經地指著其中一個說道:“我覺得這個比那個好看。”

徐靜川不服氣:“可是我更喜歡那一個,還后悔買了這個呢,不如這一個送你吧,爸?”

徐慎如便抱上這個洋娃娃,又拿上那瓶藍墨水,繼續回書房去給蕭令望寫信。

這瓶墨水不知道怎麼調的,比他原來用的那瓶黯淡,但是又藍了許多,要更接近于真正的、大洋的顏色,仿佛能見到海灘上飄過的白色鷗鳥。藍是墨水的藍,也是海水的藍;白是白鷗的白,也是白鴿的白。

他閉上眼又睜開,抱著徐靜川塞給他的洋娃娃,在紙上落筆道:

“陰雨日久,惹得人常常生病;若是晴天,則又要等著,跟女人等不知道今夜還回不回來的、流連歡場的丈夫一樣,等著不知道有沒有的空襲警報和月色一起爬上中天。

白天的警報當然也是有的,有時上午才剛起床,便遠遠看見山那邊掛起的大紅球,扎眼得很,可是又不能只靠閉眼就逃過。

但蔣教授教訓我,給我講外國的諺語。他說:“你不妨這樣想,就想雨天可以減少空襲,晴天則心神舒爽,便覺得宛然是另一種局面了。”

雖然我心里覺得這實在是朝三暮四式的自欺欺人,但也大概可以見出子玄的秉性。

……”

他寫信瑣瑣碎碎的,寫得像是很習慣了。不應當說“像是”,其實他也真是很習慣了。在抱怨蔣瑤山自欺欺人的樂觀的同時,他也很難不揭穿自己的自欺欺人,說那情緒只是懷念故友、或者什麼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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