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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戰場》第69章

至少除了愛情,他們可以肆意談論任何事。

徐慎如把臺燈擰亮了一點。他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在身后塞了個靠墊,不緊不慢地寫了下去,話題亂糟糟的,都是些零碎瑣事,也不顧什麼次序了:

“小孩子長大,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上個月蔣教授家的維嘉小姐要考央大,最后卻差了一點分數,她心里不高興,決定明年即或再考大學,也要到下關去讀書,再不肯經過這傷心之地了。可是她全家現在還在傷心之地住著,每一天進進出出,豈不是更傷心的?

靜川已經高中了——其實年紀還小得很,只是上學莫名早了——聽這樣說,就也要和維嘉一起到下關去,她們兩個說好不要分開的。我不好攔她,只是她若走了,連周末月底,家里就也只有我一個人了,單想一想,都覺得清寂得很了啊。”

寫到這里,他想起深恨自己沒有哥哥哄著的徐靜川一直對蕭令望念念不忘的,又補道:

“上次你回來——”

才寫下這幾個字,卻難得猶豫。

徐慎如幾乎全然忘了他這封信從來就沒有過寄出的打算,因此其實寫什麼都是不礙事的。但他既然忘了,便一味在想,想蕭令望上次回來,是在船上分袂的那回,也不知他還愿不愿意提?或許是不愿的。

但再仔細偽飾又嫌做作,索性就這樣坦蕩蕩地寫下去:

“上次你回來,正是星期日,我送你走后,回家的時候靜川也在家里。她問了我的去向,我據實以告,她便感慨說,真遺憾沒能見你一面。

……

固然有同僚攻擊我以央大作為從政的資本,容留畢業生為公務員以成派系云云,但央大那一邊的事近來卻也不少。

之前因我受了政院的任命,士林動輒議論紛紛,一有什麼不如意事,便都推脫在因為我戀棧校長職務不去上頭。什麼薪資啦,食堂啦,還有現駐在下關的兩校也缺乏經費,覺得分配不公平之類的,鬧了好久才消停下來。

但我戀棧不去,前后算來實在無甚好處,若以此論,就趁前任中風的機會兼做央行的總裁,豈不快活?又何必受他們的誅伐。

……

戰時的財政,窘迫何待我言。而軍方之揮霍哪怕不是人所共知的,以我數年前在軍中的經歷,亦可以猜得一二。至于實業之困難,物價又如何,如此種種則更不必提起。當此時局,央大和研究所至今未罹削減經費之苦,不過是同僚諸君給我留的體面爾。

可以想見的,若我去職,決然不會出現什麼三校平分經費的好事,只怕是立刻同時削減,不給一點商議的余地。因此哪怕落了這樣的議論,我之于學校,也唯有能留則留了——只是這等緣故,終歸不足與外人道啊。

(我說這樣的話給你聽,這封信倘若被截留了,落在報社里,你我大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但我既然落筆,就代表已經擅自替你做了決定,認定你樂意與我同死了,萬望你恕我僭越之罪的。)

……

我同你說過的周伯陽先生,前一陣又一次向我介紹了他過繼來的兒子,本是他侄子的一位少年,名字叫做周恪的,今年才不過二十歲的年紀。

周恪成熟穩重,做事妥當,待伯陽極其恭謹,長相也很英俊,但我看著他,總覺得只是稍嫌暮氣。

伯陽說我將不懂事看做朝氣,我再三思索,竟不知道如何答他。

他又問我什麼樣的人才有朝氣,神色是很不敢茍同的模樣。那時我第一個想起的就是你了,現在再對你這樣說,會不會顯得像是討好?但愿你不會這樣想……

我很想知道你的近況,但又不大方便詢問,甚至不知道你是否會給我回信,所以倒不如不多相問了。

……”

這封信上那些看起來很連貫的語句,在落筆時卻有許多都是徐慎如思索之后才次第寫下的。他久未去信,居然連語氣都感到生疏,只得一一拿捏,不然恐怕紙上會盡是刪改的痕跡。

寫畢起身稍事活動時,昨夜殘存的酒意早已全然消退了。他耳畔聽到的唯有黎明前繁雜的鳥鳴,嘰嘰喳喳,反而襯托出一股異樣的冷清。

在窗外,天色已經泛白了。

隔了幾天,徐慎如的三姐離了婚,從珠城回到嘉陵來投奔她的娘家。

三小姐徐若霜于婚事上不順已久,這回離婚的已經是第三任丈夫,因此心情倒是坦然得出奇。她第一位丈夫過世很早,生前夫婦關系也并不好,彼時徐三小姐未守寡而是選擇再嫁,很是親戚間的一樁談資。未料革命后不久,她與第二任丈夫依舊性格不合,居然又離了婚。

她離婚的時候,徐慎如也還在平京。

那時候名義上當家的是徐若云,徐若云苦口婆心地勸她,說你一次尚可,兩次婚姻都不圓滿,外人會覺得并不是遇人不淑,而是你性情古怪,恐怕日后再婚要為難的。

徐若云說得很有些在理,徐若霜無從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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