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腐腐之光 舊戰場 第49章

《舊戰場》第49章

徐慎如懶得講述,推辭道:“那可就說來話長了。”

蕭令望說:“長些才好,不正打發時間麼?”

徐慎如笑,也覺得確乎如此,便給他講道:“是舊傷了,我當時也嫌長,就沒有同你講完。”

話題又宕開了。他索性把之前那個正月里沒講完的故事都給蕭令望講了。這次連徐若云是怎麼得罪同僚的都講了,還有些零零散散的家事啦、蕭令望走后自己回家見徐若云、勸他離京時在老宅的所見所聞啦,這些他們的對話原本很少涉及的內容,都說了起來。

他講完的時候抬起頭,發覺蕭令望大睜著眼睛,正很憐惜地看著他。沒有任何其他的判斷,而只是憐惜,那和軟的神色出現在他已經成長得很剛毅的外貌上,甚至有些不協調。

徐慎如這時忽然想起,蕭令望曾經寫信來,因自己不曾犧牲而覺得愧對旁人,來請求他的赦免……他笑,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審判這樣纖塵不染的生靈?

他沉默了一小段時間,低下頭,覺得有些困了。蕭令望仿佛也非常困了,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畢竟前一夜他們都一夜未眠。但是這會兒又好像都不大舍得睡,各自有未盡之言藏著,倘若身體睡了,心里那些話就反而要驚醒了。

他們不約而同地互相湊近了些。蕭令望重新起了個話頭道:“徐先生講講何蘇玉的事吧。”

徐慎如并不拒絕,講述道:“阿蘇的母親是偶然流落國外的,生得很漂亮,自然不甘寂寞——所以恐怕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阿蘇的父親是誰。后來他母親去世了,他在街上賣東西糊口,正好碰見我。

我問他幫忙,想借兩枚硬幣,他看我是中國人,就借給我了,就是說,要還四枚才行。”

說到這里,徐慎如跟蕭令望都笑了。年輕人接著問:“那后來呢?”

徐慎如把兩截枯枝往火堆里捅了捅,又笑:“后來我領他到家里,他就賴上我了。”

蕭令望“哦”了一聲,感慨道:“這可真是奇緣。”

徐慎如接著道:“那時候黨內剛剛結盟,也沒有什麼固定組織,有時聚會就在我家里。我和王采荊住在一起,家里人來人往,兩人都是懶的,收拾也收拾不過來,阿蘇就幫我們做家事,我們給他報酬,反正總比賣東西賺錢。后來變成吃吃飯,最后住在一起,也就這樣過下去了。”

蕭令望忽然撲哧地笑了,欲言又止了片刻,示意徐慎如接著講。

但徐慎如敏銳,偏先問他道:“你笑什麼?”

蕭令望答道:“我是想起來不知道在哪里聽人說過,那會兒他們管徐校長叫‘老板娘’的。”

徐慎如倒也大方承認:“怎麼,你也要叫麼?”

蕭令望否認道:“我不敢,不敢的。”

徐慎如道:“阿蘇最是不愛上學的,也沒怎麼正經上過學,回國之后本要叫他去讀個高中,考了大學再找事做,他不肯的。但是他記性好,學什麼都快。他的中文,是采荊親自教的。采荊那時候手里也沒多少中文書,全憑記憶,教他讀的都是史漢班馬李杜風騷那一套,可稀奇了。你看他如今這樣,可知他或許還會作舊詩呢。”

蕭令望頗為驚訝,只笑道:“那我要慚愧的了。”

停頓一剎,又問:“徐校長也會作舊詩的麼?”

徐慎如道:“你看我何時作過?”

蕭令望答:“正是沒看過,所以才問。”

徐慎如被他問得沒法,笑道:“好像是會作而已了。蔣家同我家是世交,蔣瑤山的父親精于此道,他也很擅長這些,他教過我的。大哥也教過我。作是作過,后來叫采荊讀了,被取笑了一回,說我‘不錯,都會用典了’,我很不服,叫他改一個,他下次就說‘都會擬古了’,我只有無可奈何。”

蕭令望抿了抿唇。他笑道:“徐校長居然是這樣的。我還以為……”

他沒說,于是徐慎如搖搖頭,也沒問他以為的是什麼。

這一天,他們是輪流睡覺、輪流守夜的。其實也沒拘晝夜,只是聊天說夠了,就睡了。

輪到徐慎如醒來守夜時,天色已經昏暗了。雨終于停了,屋內岑寂,只有山風颯颯地從門縫里吹入,借著灶下火堆的光亮,他一動不動地發著呆,看著對面的年輕人。蕭令望靠著墻壁,閉著眼,睡得很熟,發出綿長均勻的呼吸聲。

風透得久了,他穿得也不多,覺得有些冷。冷了,想找點東西吃,便又掀開蕭令望的箱子,發現箱子里不僅有吃的,還有一件外套。徐慎如見狀索性把風衣脫了蓋在腿上,自己穿上蕭令望的外套,最后把在火上烤暖了的雙手抄進口袋,閉了閉眼睛。

口袋里有東西。是兩張薄薄的紙片。

徐慎如猶豫片刻,還是將之取了出來,發現原來是兩張照片。他拿在手里的是背面,所以認出其中一張是自己的照片,因為那背后還寫著拍照的日期,是當初自己用鋼筆寫上去的。另一張呢?他不由得好奇。

徐慎如將它們翻過來。

他借著火光注視它們。

一張是他在離別時,在央大的秋湖前送給蕭令望的那張照片,另一張照片上的人則是蕭令望,是現在睡在他面前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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