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腐腐之光 舊戰場 第39章

《舊戰場》第39章

在信里,他們默契地、漫無邊際地閑聊。

蕭令望的信一直是寄到學校的,但自從他說要離開清陽的那一封后,徐慎如已經有半個月沒見到那淡藍色的航空信了。今天又是以往有信的日期,徐慎如大失所望,在學校附近閑逛了許久,經過了王采荊的住處,便決定去看看他。

王采荊還沒吃晚飯。徐慎如也沒吃,在他家里翻了翻,只翻出兩個饅頭。叫他去買他又懶得出門,便只好把饅頭切片煎了,裝在碟子里端進書房。

王采荊對徐慎如居然還把饅頭煎了一下表現得很是驚喜,一邊咬一邊叮囑他:“小心不要弄到桌子上,那邊有我的稿子。”

徐慎如叫他放心,自己也咬了一口,很遺憾地說道:“啊呀,鹽放少了……”

“我只愛吃餅,饅頭片都一樣,你肯煎一下,就已經弄得很好了,”王采荊不以為意,誠懇地說道,“你不過來,我恐怕就直接吃了,”

徐慎如聽了,倒想起件舊事。

他情不自禁笑道:“我知道你只愛吃餅。我今天還見了顧先生,只可惜顧太太不在這里,不然可以給你做餅吃。”

王采荊果然說道:“這麼些年了,你還取笑我!”

他出國前是個只會讀書的窮學生,但頗得他老師顧春嘉的賞識。顧春嘉推薦他出洋,臨走時,也很熱情地在家請他吃了一頓餞別飯。那一回桌上吃的不少,但王采荊唯獨在不知不覺間把一盤蔥花餅吃得干干凈凈,吃完了才大為尷尬。

不過顧春嘉沒有嫌他失禮,還在第二天送他上火車南下時又做了一碟給他,送他當早餐吃,搞得王采荊從此就對這個餅念念不忘。

徐慎如溫溫柔柔地笑道:“顧太太的手藝,自然勝過我許多的,你以為何如?”

王采荊懶得回答他,只說:“你還吃麼?不吃就把碟子里那些都給我罷,免得剩下了。”

徐慎如說不吃了,低頭擱下筷子,看到手邊正好是王采荊寫了一半的文稿,順手便拿起來讀。這是在防空洞里寫的,因為光線昏暗寫字不便,都只起了英文的草稿——英文比漢字更適合閉著眼一口氣畫下去。

徐慎如把稿子翻到最后的時候,王采荊正在雜七雜八地跟他講話:“你吃得也太少了。我知道你嬌貴,針扎毛咬的,但這樣也不能長久——自從顧先生入了校務委員會忙了起來,我也有幾天沒遇上他了,他還好麼?”

徐慎如道:“好著呢,他還向我問起你,說——”

這句話沒說完,他就愣住了。

令他吃驚的稀奇東西在這頁紙的背面:一封英文的、零零散散的情書。他讀了讀,在心里用英文和中文都想了一遍:

“二十三年了,二十三年前的三月我們相識。在那之后的第三年,我便陷入地獄之中——愛即是地獄,我在地獄中已經度過了半生,也早就習以為常、甘之如飴……你此刻就在我的身邊,但又隔著一整片海洋……我永世懷著這樣不應當說出的、我也但愿你從不知道的感情,這是我的罪孽嗎,我親愛的——”

王采荊顯然是忘了他在手稿后面寫了什麼,眼看著徐慎如翻來翻去,還鎮定自若地嚼著饅頭片。徐慎如緩緩吐出一口氣——讀到這里已經夠了,至少他不應去窺探那“我親愛的”四個字后面,那些寫了又劃掉的部分里,究竟包含著是哪一位的名字。

他應當尊重朋友的秘密。但是他實在沒有辦法不去看,因為那“親愛的”后面是代表著“先生”含義的兩個字母。

徐慎如輕輕出聲:“采荊?”

王采荊抬頭。見到徐慎如驚愕的模樣,他旋即知道了是怎麼回事,還沒等徐慎如開口,他的臉就一下地白了。

徐慎如問得輕,聽在他耳朵里卻并不比炮彈炸響更悅耳:“那英文名字我還記得的,是……蔣子玄麼?”

王采荊手里的筷子敲在碗邊,一小塊煎饅頭片“咚”地掉進碗里。他深呼吸著閉了閉眼,爾后又恢復了沉靜,只懇求道:“你千萬不要告訴他。”

他們對視了。徐慎如從未在王采荊臉上見過這樣蒼白的容色,蒼白到尷尬怯懦的地步。沒有嗎?至少最近十幾年沒有了。但以前是有的。

他想起來自己初識王采荊的時候,對方與現在性情全然不同。彼時他見到的是一個瘦高的、白凈斯文的男生,比自己大了兩歲,講話冷淡得有些干巴巴,像是很怕見生人的樣子。

蔣瑤山把這樣的王采荊介紹給大家,帶他交際,而王采荊本人很不適應那些場合,常常在寒暄過后一言不發。徐慎如第一次隨手向他舉杯,得到的居然是一句“我不會喝酒”,哪知道后來他們兩個還有分同一杯的時候。

他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這其中少不了蔣瑤山。

他還沒想完,王采荊便已經訥訥解釋道:“我讀書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不大對,和旁人不一樣的,只是從未敢對人提過。后來——子玄待我很好,做什麼都帶著我,交朋友、兼職做事,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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