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腐腐之光 舊戰場 第8章

《舊戰場》第8章

那時候年輕人已經受過了刑訊,可惜咬死了不肯招供,衣裳也沒有換的機會,染得血跡斑駁。那些血跡有新鮮的,也有舊的,絳紅黑褐深淺不一,看得徐若云眼皮一跳,定了定神,才在徐慎如面前站好。

徐慎如知道他來,靠在墻邊抬頭望了望,對他艱難地笑:“大哥。”

徐若云說不出話。遇見這些事,他就總是說不出話的。獄卒出去了,同監犯人在角落僵臥,似是被他鮮麗的緋色官服晃著了眼,懶洋洋掀開眼皮,看了看他,又移開目光。

徐慎如叫他:“大哥,你湊近一點。”

徐若云蹲**,緋袍的下擺挨上地面,在塵土里蹭出一道痕跡。

他愛潔,見狀便情不自禁把袍子撩到了膝上,很緊張似的,徐慎如看見這細微的動作,低聲笑道:“要大哥到這種地方來,是我折辱大哥了。”

徐若云愣了。他分不清徐慎如的語氣是誠心愧疚還是諷刺,只覺得尷尬,戰栗一下對徐慎如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

徐慎如舔了舔嘴唇,說:“好,我不笑了。大哥若要看我哭,我也當真是很想哭的。”

徐若云這下不知何言了,揭過了這段對話。他小心翼翼向欄桿里握住徐慎如的手,語氣嚴肅地問道:“別鬧了。你跟我說,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徐慎如沒說話,先是驚恐地躲閃了一下:“別抓我手。”

他本來已經面無人色,活氣都是被那幾句輕佻的玩笑撐起來的,一旦嚴肅下來,那一點生動驟然都褪了,往墻角明顯瑟縮起來。

徐若云本能地同他一起吸了口氣,問他:“怎麼了?”

徐慎如慘笑一聲,抬起眼看了徐若云一會。隔了片刻他才能說話,語氣淡漠地道:“他們叫我簽字畫押,我自然是不肯的,就這樣咯。”

徐若云既心疼又感慨,一時五味交雜,也一樣沉默了。他定定地盯著徐慎如,良久才語氣堅決地發問:“若冰,你說真話。那什麼謀逆亂黨,你究竟是不是?”

徐慎如垂睫未答。在昏暗的光影里,徐若云驚奇地看到那對纖長的睫毛上沾著兩顆亮晶晶的淚珠,徐慎如低著頭眨了眨眼,淚珠就從睫毛上滴落,落在臉頰上。

徐若云呆呆地看著,想起徐慎如小時候也是這樣的,怕疼怕見血,性格嬌氣綿軟,會哭會撒嬌,所以父親母親都最喜歡他,比喜歡自己多太多。他簡直沒在家里吃過苦,更沒受過管教。

徐慎如不知道自己大哥這些想法,只是略呆滯地呼吸了一會兒,澀聲說道:“是他們陷害的,故意添了我的名字。或許是要陷害家里人罷?這其中的緣故,我才剛回來,也不能夠知道。”

徐若云半信半疑,猶豫問道:“可是盧尚書——他手里有證據,又怎麼說?”

徐慎如聲氣微哽:“這是謀反的大罪,盧尚書若想抓我,當然要做全套的假。”

徐若云又沉默了。徐慎如的聲音低啞顫抖,但他沒停下來,虛弱且連貫地往下繼續道:“大哥若問我,他們說的、問的,那些逆賊,我一個也不認識。”

這是最深處一間囚室,與別的地方隔絕,周遭是一片死寂,因此哪怕徐慎如說話時輕聲細語,落在旁人耳中也清晰至極。聽到他說這句話,連同監的犯人都在僵臥里睜開了眼。

那人挪動一**子,目光瞥著面前正在切切交談的一對兄弟,用那兩人清晰可聞的音量輕蔑地冷哼了一聲,喃喃自語道:“貪生怕死的東西。”

徐若云猜想他說的是徐慎如,卻覺得連自己都被冒犯了。

但徐慎如只是自若地回頭看了一眼,像看笑話似的輕嗤道:“我獄中幾天見得多了。慷慨陳詞,死得痛快些,就覺得跟清流一樣,能自矜名節了。”

他又看徐若云,有些茫然似的問他:“大哥說他們好笑麼?”

徐若云一時沒答。他帶點懷疑地看那人一眼又看看徐慎如,似在思索。

徐慎如見狀,停下來緩了一口氣,對徐若云輕聲說道:“不瞞大哥,我有時候也想,不如隨便招認了。還能死得容易,少受些折磨。”

徐若云被刺痛了,木呆呆盯著他,只聽他說道:“總歸是死,至少不用……不用在這里煎熬。”

四目相對,這二十五歲年輕人的眼里露出不加掩飾的、汩汩流瀉的痛苦。淚從他憔悴慘淡的面上滾落,襯得整個人格外狼狽孤弱,而徐慎如似乎并不想掩飾,只把自己的慘狀坦然地展露給徐若云看。他懇切地說道:“大哥看看我……我真不愿意再忍受下去了。”

徐若云只能長長地嘆氣:“怎麼會這樣。”

徐慎如從他大哥臉上挪開目光。他有一瞬間像是疲憊得再說不出話,但最終又勉強地開口了:“可是我不甘心。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或許還會牽連大哥,你會怪我麼?我怕大哥怪我低頭得太輕易。我也想,我死了,以家里的身份,只不管我了,劃得開一點,陛下也許不會對父親和祖父怎樣的罷。

再叫他們保你一下……盧尚書打不了什麼如意算盤。”

徐若云怔怔地看著徐慎如,好像不敢相信對方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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