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腐腐之光 民國 BE 雙男主 然脂功業 第20章

《然脂功業》第20章

  任希靖只說:“我們還都活在這世上,有什麼來不及的?只要你不再故意逃跑。”此為答他之前那一問,浦季賓得了這話,知道事情暫且有了著落,身子松下來,但也不曾期待過甚。畢竟已經看透了,任希靖就是個不正經的人。拴住浪子的心,那是很難的事,但不這樣,不是任希靖。

  就不會三番五次同他分分合合,或許早徹底絕交了事。現在呢?現在,兩人同時被絮絮的情網裹住了。要說多麼黏膩,說不上,但要拆開也很困難,網子早和皮膚貼在一起,汗津津的。浦季賓相信這樣一種感覺。在黎明黯淡的白光里,任希靖俯在身前,悄然注視著他,那一時,他很切實地感受到,他終于同任希靖戀愛了。他問任希靖:“希靖,你有多喜歡我?”

  任希靖說:“我怎麼會知道。不過,是每見你一回,就要凡心大起的。”這倒也夠了。雖然他更指望任希靖回答“是對旁人都收了凡心”的,但沒說。以前的每一次,都是匆匆聚了又散,互相淺嘗輒止,這一回不同了,有機會讓它漸漸發酵。實在也是種考驗,因為浦季賓總疑心,正是因為以前次次淺嘗輒止,才會心存遺憾,等到吃透了,反而沒什麼意思。

  像喝酒,不到醉得不省人事還不甘心。或者吃什麼特產,閑談時,對朋友說的話:“上次都沒吃痛快,回來還總是想!哪天有機會,要買上一大盒子,慢慢直吃到膩。”他知道,任希靖一定也這樣想。他和任希靖是太不一樣的人,但熟起來極默契。有時,說話都只要半句即可。

  他兩人之間擁有橘子水似的默契。清淡,酸甜的,輕盈的。到渡口去,浦季賓望著哪里,越走越慢,任希靖瞧出來了,就說:“去吃面嗎?”坐在巨大的黃桷樹底下,聽見風吹葉子。

  浦季賓要吃一點辣,不然,就不甘心。他說:“我是到了哪里,都可以隨遇而安的……”然后,送任希靖回住處。浦季賓自從兩個孩子上了初中,倒比以前多了不少自由。

  秋季的一天,照舊坐船過江,去任希靖那里。浦季賓住得離城近,任希靖和研究院都新搬到了郊外,更安全些,也不怕會放警報。本來,自從海面上開戰,連警報也少得多了。任希靖掰著手指給他一年年局勢數過去,末了說:“其實你沒有趕上最難的時候!還算幸運。”

  頭頂上,當然還有飛機,但都是過門不入。又是悚然,又不至于真正需要去躲。見面在白天,偶爾兩人能瞧見那品字形的黑影,一路不停地掠過。沒有想到,有天那些飛機會停下來散開。

  浦季賓還在江面上。雖然一向知道在這時代的生活往往只有聽天由命,說不怕不恨,那也是假的。不敢抬頭去看飛機,只有死死盯著青綠的水面,覺得深如千尺,像張開的地獄的門。這門既不可以入,要往后退,身后只有藍瑩瑩的天色,點綴了可怖的飛機,全然退無可退。這一瞬間,人群像一張菜葉,天地是兩塊面包,夾成一只腐爛的三明治。旋渦涌動,是不遠處,另一條船沉了,駭得他閉上眼。

  心里狠命地想,你們往岸上去炸呀!無論如何,上司不會安排飛機炸一條江的!有目標就快快離開這里呀。

過后驚覺這想法多麼可怕,又暗自愕然。原來人人到緊要關頭,都只剩“是別人不是我”,唯有這僥幸的、冷酷的念想。

  也真的僥幸。沉了一條船之后,飛機便往岸上去了,并沒有回頭。浦季賓勉勉強強過了江。離任希靖處還有一小段路,決定躲一躲再走。船泊在碼頭,他跳下來,簡直連滾帶爬,摸過臺階,藏身進濃密的樹叢。

  停下腳,才覺兩腿發軟。想起飛機離去的方向,立刻汗如雨下:任希靖還在岸上,他猜研究院就是所謂目標。不知道他躲起來沒有?他最機敏,不至于在這事上自負,不會不躲的。想是這麼想,心臟還是怦怦直跳,連著胃也一同狂跳,蹲下身去嘔吐,喉嚨被胃酸沾得發疼。

  任希靖要是真死了?不會的。但誰知道!誰知道誰什麼時候會死!或者不死,殘廢了,腦子震傷了。管他怎麼樣,浦季賓想……管他怎麼樣。只要還是任希靖。老天爺欺負人,如果正欺負到他頭上,他也沒法子反抗,只能受著。受著大太陽的曬,初秋熱浪往身上涌,受著汗把衣裳浸濕。或許太累,上天也看不過去讓他干等著,所以才會昏昏沉沉的,幾乎暈了過去。

  清醒時,四顧悄然,已經沒有了飛機。心驚膽戰地走到任希靖處,果然見到一片轟炸后的慘象。而且還死了人——因為太突然,又隔得久,都沒防備。投彈后,還有機關槍向地面掃射。這里又沒有軍人!但掃射起來,不分是誰。

  這樣,才使人感到恐怖。先到辦公樓去,路上經過兩排森森的樹木,有棵被燒焦了。

樓道空蕩,一排幾扇黑木門掛著銅鎖,盡頭窗臺上放著一只空花盆,居然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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