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安了然,點了點頭當做打了招呼,沒有再表現出過多的情緒。畢竟已經五年了,他又怎麼能要求別人還停在過去,說到底愚蠢的渡渡鳥只有他一個。
第六章
機子架好后,楊鵬和陶瓷組商量起入鏡的人選。裴子安本不覺得這和自己有什麼關系,但周圍的同事卻一個勁兒地起哄:“裴老師,你是咱們組里長得最周正的,你不入鏡誰入鏡啊?”
裴子安被眾人推到鏡頭前,尷尬地和陸博遠視線相觸,他又不能告知眾人,不想被拍攝,是因為前男友掌鏡。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可臉色怎麼看也算不上高興。
楊鵬以為裴子安怕生怯場,自作聰明道:“小陸也不是外人,他是我的直系學弟,和你是一屆的,你倆從前見過吧?”
裴子安扯著嘴角憋出一個苦笑:“這麼巧啊,可惜以前不認識。”
陸博遠調試設備的動作,略微頓了頓,像是喃喃自語一般回應:“是啊,好巧……”
兩人之間的氣氛凝固到眾人都察覺出不對勁來,最初起哄的同事小心地挪開步子,不敢再多言。
只有楊鵬依然神經大條,皺著眉頭問陸博遠:“不對啊,你倆不認識麼?那當初小裴進省博的時候,你不是讓我……”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陸博遠生硬地打斷了:“趕緊拍吧,我下午還有事。”
裴子安抓住了那半句話,當初他進省博時陸博遠早去了英國,楊鵬無端端提他作什麼呢?他的腦海中有個十分荒誕的念頭一閃而過,可又不敢相信,緊緊咬住了嘴唇。陸博遠可不像是會托學長照顧他的人,況且那時候他們已經毫無關系,陸博遠又不是千里眼,身在大洋彼岸都能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老師,別咬嘴唇啦,要是咬出血上鏡可不好看了,喝點水滋潤一下吧。”小悅給裴子安端了一杯水,俏皮地和他打趣。裴子安知道小悅是看出了他的不對勁,故意這麼說想讓他放松。裴子安接過水杯喝了一口,笑著擺手:“真是沒大沒小。”
有了小悅插科打諢,原本尷尬的氛圍才緩解了些許。陶瓷組都習慣了這對師生的相處模式,本來裴子安年紀也不大,學生和他親近點沒什麼不好。
陸博遠在鏡頭后突然清了清嗓子,指著小悅說:“其他人快出鏡,要開拍了。”
裴子安下意識地看向陸博遠,可他把臉嚴嚴實實埋在鏡頭后,只能捕捉到緊鎖的眉頭。但只是這一個動作,裴子安就能感到陸博遠不高興了。
他一直是這樣,不高興就皺眉,分手的那個春天,皺眉的次數尤其多。他歇斯底里地控訴陸博遠,又或者哭泣著哀求他時,陸博遠的眉頭都皺得緊緊的,仿佛天幕與山崖皺褶一團,荒涼又遙遠。
陸博遠操控著攝像機,把鏡頭朝工作臺拉進,畫面框中是裴子安埋首工作的側影,他照著事先編好的提綱,問道:“來省博多久了?”
裴子安用軟刷沾著清水清掃黑陶片上的塵土:“五年。”
“當初為什麼會來這兒做文物修復工作?”
鏡頭一點點拉近,順著裴子安溫和沉靜的視線最終定格在古樸的黑色陶片上。
陸博遠站在裴子安身邊,聽到他緩緩說:“因為有個人曾經告訴我,看著它們的時候能思考很多,比如一生短暫,珍惜當下……”
裴子安不知道的是,鏡頭后的那個人,他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輕皺了一下。
陸博遠的團隊技術不錯,拍攝十分順利,陶瓷組的鏡頭一上午就解決了。趁著大家收拾設備的時候,楊鵬拉住裴子安提醒他:“你可別忘了晚上的約啊,記得打扮得精神點,見了人姑娘不用太緊張,基本情況我都和她說過了,她是對你有興趣才愿意見面的。”
裴子安差點忘了在今天之前,他還應下了一個約會。他稍微愣了一下,笑著說:“別把我想得那麼單純,我還是知道怎麼討女孩歡心的。”他說這話的時候,陸博遠就在不遠處,逗著糖栗子給它拍照。裴子安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但這都已經和他沒有關系了。
陸博遠逗了一會兒貓,其他人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準備離開,他站起身好像是在舒展身體,動了動右腿。裴子安背靠著杏樹,在樹蔭底下抱著手臂站著。
院子里沒有了其他人,陸博遠忽然轉過頭問他:“晚上要去約會?”
裴子安不自覺地挺直了腰:“嗯。”
“那,祝你成功啊。”陸博遠勾著嘴角笑了起來,陽光落在他的臉上,讓他仍像五年前一樣耀眼,裴子安一時說不出話來,胡亂地點著頭。
陸博遠轉身要走,裴子安這才追著說:“我們還是朋友吧!”
他的背影頓住,但并沒有轉過來,只是把扔在一旁的牛仔衣甩到肩上,揚聲道:“當然啊。”
等陸博遠走了,裴子安又隱隱覺得自己可笑,那句追問多余得仿佛要給自己蓋棺定論入土為安一樣,真是要命。
第七章
晚上六點,裴子安到了餐館,見到了楊鵬妻子介紹的女同事,對方是位嫻靜溫柔的女性,外貌與氣質都給人一種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