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的孩子對哥哥不重要,重要的是,哥哥把你當成心肝來護。」
「還有……」我小聲道,「如果我被釘了這種釘子,命只剩下不到十年,哦不,現在是三年了,我也不愿意告訴心愛之人。」
皇上泫然欲泣:「他怎麼舍得?那年找到他尸體,我都快瘋了。」
他要怎麼不舍得呢?
我也是后來才明白,當你真愛一個人的時候,寧愿用傷害他的方式讓他痛一時,也不愿意他余生都停留在永失愛人的痛苦之中。
畢竟被迫留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而我哥哥,在京城沒有身份地藏匿了七年。
他想看皇上成長,多一眼,再多一眼。
而每一眼,都因不穩定的釘毒朝不保夕。
每一眼,都是他給自己的最后一眼,奢侈又珍貴。
我安慰著皇上,守著哥哥直到天明。
三天三夜后,太醫院的太醫會診出了結果。
這釘傷,居然是可以治療的!
18
皇上欣喜若狂。
哥哥蒼白許久的臉也終于露出一絲笑意。
所謂這刑罰之所以厲害,全在上面的毒。
只要用針灸之法將毒排出,再拔掉釘子就好了。
日后好好休養,雖然再也恢復不到原來的身體狀況,但可享常人之壽。
雖然過程會很痛苦很漫長,但總歸是看到了希望。
看著皇上每日陪著哥哥治療針灸,我也很開心。
跑八寶齋就勤了些,給公主帶的糕點首飾小玩意就多了些。
御花園內,憨憨公主吃著小糕點,兩只小腳來回蕩。
「開不開心呀?」我摸摸她的頭。
小師妹發亮如水,摸著順滑舒心,我沒忍住多摸了兩下。
公主不開心了,噘起嘴巴:「師姐欺負我,我要看師姐舞劍!」
自下山來,我確實久不練習了。
我拔劍而起,劍吟清越,雪白的衣裙隨著劍風散開,仿佛與空中梨花融為一體。
我執劍,為我的小師妹下了一場梨花雨。
公主開心極了,蹦蹦跳跳地走過來,卻不料腳下被花枝一絆,身形不穩。
我忙飛奔過去接住。
公主穩穩跌在我懷里。
她仰著頭,漂亮的眼睛笑得彎彎,聲音也清脆。
「師姐,我們哥哥的事情解決了,我們的呢?」
19
「報!緊急軍報!」
不過兩日,緊急軍報忽地傳了過來。
原來,我哥當年心軟,留下了王家子孫兩人,王家大哥來刺殺我哥之前,就謀劃好了退路。
如今王家小弟散播了皇上非先帝血脈的消息,宣揚他帝位得來不堪。
還勾結了別國之人,妄圖匡扶正統!
果然,至尊皇位容不得血脈混淆,我哥所料不錯。
皇上大怒。
我忽然慶幸,自己沒有答應公主。
朝堂之上,我請兵出征。
可皇上卻駁回了我的請求。
我:???
我在朝云峰苦學十三年,為的就是建功立業。
結果你因為我是你的小姨子,你就攔著我?
我不管,我要去。
靖安侯一脈是武侯出身,無論何時,保家衛國都是肩上責任,不容推脫。
「果然在山上待久的人想法簡單,你想想,為何除了你無人請兵出征?」
是夜,皇上找我密談。
我這才想起,今日殿上,確實氣氛不對。
文臣畏懼,武將退縮。
皇上平靜道:「朕當年奪位,確實用了非常手段,先皇也是因此想殺我。」
他長吁一口氣:「這是朕的身世,朕打算御駕親征。」
「你哥和朕的妹妹,就托你照顧了。」皇上拍拍我的肩膀,很有托孤的架勢。
「先不要告訴你哥哥,好不好?」
我立即從座位上彈起。
不可以!
我哥勞心勞力守了他這麼多年,我怎麼能讓他上戰場?
可是……
我的頭怎麼這麼暈?
眼前開始模糊,我意識不清醒。
只聽皇上道:「朕就是去打個仗,沒什麼大事,他為了護著我,沒能照顧你長大,朕怎麼能讓他妹妹去戰場呢?」
20
「他娘的!皇上這個小人!居然毒我!」
醒來的那一瞬間,我就直接罵出了聲。
「你小子最好別有個三長兩短,外一我哥知道了,他得難過死!」
我罵罵咧咧地轉身,就看見皇上拉著個驢臉,眼睛通紅地看著張紙。
我怕死了。
哆哆嗦嗦道:「皇上,您……您沒走啊?」
公主也在旁邊,趕緊拽拽我的衣袖。
她小聲道:「你哥哥在皇上出征之際,把皇上毒暈了。」
我沒忍住,齜出大牙。
媽的我有哥哥給我報仇。
然后公主下一句話:「夏大人偽造了圣旨,自己帶兵出征了,他那樣的身體……怎麼可以亂來?」
不是,我搞不懂。
他如今在配合治療,分明已經內力全無,怎麼會……
「他拔了釘子。」一旁的皇上冷不丁地出聲。
皇上將那封信重重拍在桌子上:「你自己看吧。」
這是我哥親手寫的信。
解釋了他這麼做的緣由,懇求皇上不要遷怒于我,然后很隱晦地表明了他對皇上的心意。
最后的話則是:
【小七,此事皆因我滅王氏一族而起。我自十歲起就成了先皇的暗衛,滿手血腥罪不可赦,我這樣見不得光的人,能在最后選擇靖安侯的結局,是我的幸事,九泉之下也可面對爹娘和宥王了。
【小七,你就當時成全我吧。
】
皇上捂住臉,我看不清表情。
可是透明的水自他指縫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