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遵從內心拽著他的鐐銬把他拉過來,掌心貼在他背后。
不怪他不想讓皇上看見。
這毒發作起來這麼可怕,要是我,我也不想讓公主知道。
良久之后,他平復下來,虛弱道:「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嚇到你了?」
疑問中帶著點試探,好像小心翼翼的貓,怕惹人嫌一般躡手躡腳。
我的心忽然有點疼。
但我裝作不以為意:「不就是九問釘?」
掌下嶙峋的脊背一抖,我哥默默往前挪了一下。
這……這是怕我嫌棄他?
葉統領悄悄在我身后冒了個頭,搓搓手道:「公子,你別怪我老葉,這麼多年你的命令我沒有不聽的,只是我老葉不能看著你白白丟命。」
我哥嘆了一口氣。
「阿寺,你還知道多少?」
我將他拉回來,掌心貼上他后背,替他療傷。
那一顆顆脊梁骨摸著都咯手,我心中越發酸楚。
「能多少?知道你不只不想殺皇上,還十分珍愛他,為了他被先皇折磨,還釘了九問釘。
「知道九顆釘子每夜發作,疼起來蝕骨銷魂,人活不過十年就會油盡燈枯,你逃你作是不想被皇上看見。
「公主還告訴我,先皇用毒控制暗衛,你一開始就不是真心想投靠他,爹娘也不是你有意殺的。」
我緩緩渡著內力。
我哥閉著眼睛,嘴唇依舊蒼白。
他苦笑一聲道:「你還是知道了,但爹娘的死我確實有責任,要是我能攔住……」
我心頭一跳。
剛才我說的話,前幾句都是真的。
只有最后一句,是我詐他的。
當年宥王與先皇奪嫡,宥王失敗,我家作為宥王一黨也難逃一死。
當時我還只有五歲,只看見刀插在爹娘腹中,而刀柄在哥哥手里。
如果......
如果是爹娘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為了保住哥哥和我,才讓我哥......
在朝云峰上,我無數這麼猜想過。
直到今天,聽見哥哥親口承認。
我忍住眼淚,不動聲色道:「嗯,我知道了,哥哥我不怪你了。你放心,我將一切告訴皇上,最后的時間和皇上好好過吧。」
我哥動作一僵,摸摸我的頭,笑著說:「我們兄妹冰釋前嫌,正好老葉也在,不如我們喝一杯?」
葉統領當即拍手:「好呀,好,正好我帶了酒來,喏,再管獄衛借幾個杯子。」
身上有傷還喝酒?
不要命了?
我想阻止,我哥卻一把將酒瓶搶過,搖了搖,一人倒了一杯。
又不由分說地遞到我手里。
「阿寺,今天難得高興,就喝一杯,給哥哥個面子!」
我哥再三勸說,我也不好推阻,只好飲下。
只是……這酒入腹中,怎麼怪怪的?
我哥一扔酒杯,抹掉嘴邊水漬。
他看著我和葉統領抱歉一笑。
「我下了蠱蟲,懇求你們不要告訴皇上。
「阿寺,有些東西不只在兒女私情,而是涉及皇家隱秘,哥哥真的不能讓你說。
「如果你說了,蠱蟲發作,哥哥就會死。」
14
我不信邪,張嘴就道:「我哥不想殺……」
我哥悶哼一聲,一縷血線從嘴角緩緩落下。
葉統領驚嘆:「這……這是同心蠱?」
同心蠱,母蠱可以控制子蠱,如果子蠱反抗母蠱,母蠱就會受傷。
我給我哥豎大拇指。
瑪德,別人不服就服你。
你是大昭的好血包,天天就吐血。
我哥慘淡一笑,喃喃道:「我愿意的。我這副殘軀,能多護大昭和皇上,便多護一份。」
瑪德,愛個人愛得好像沒了腦干,你就作吧。
把自己作死了,你心上人娶妻生子,一輩子都不會記得你。
我心里是罵意滔天。
面上卻絲毫不顯。
畢竟,我已經長大了,我不是五歲的孩子了。
我會隱忍,會試探,會做局。
更會請君入甕。
天牢是重地,我和葉統領不能久待。
跟我哥告辭后,我跑上房頂。
我倒要看看,我哥偷偷散布「夏葉」還活著的消息是為了什麼。
算算時間,皇上也應該剛到,正悄悄躲在監牢的某一角。
15
半個時辰后,守衛換班,一道黑影從門口翻了進來。
我眉毛一擰,立即注意到了這人。
他躡手躡腳地往里走,幾次躲過守衛,來到我哥的門口。
一把刀刃脫鞘而出,輕輕斬斷鎖鏈。
我哥自睡夢驚醒,看見他一笑:「你來了?」
那人輕嗯了一聲:「來殺你這個叛賊了。」
我靜觀其變。
那人抬手挽了個刀花,將刀架在我哥脖子上,嘲笑道:
「看看我們的小侯爺,之前不是與皇上形影不離的嗎?如今又如何了?嘖,被人當成狗鎖在這里動彈不得呀。」
我哥點點頭,很坦然道:「是啊,老天也知我罪孽深重,這不報復我來了嗎。」
那人怒了:「是,你活該!你不惜背負罵名護下的孩子,最后成了最想殺你的人,這可不可笑?也不知道宥王在天之靈,看見他兒子認仇作父,心中又是何等酸楚?」
「你住嘴!」我哥撿起一根稻草扔過去,「這都是胡言亂語!」
我趴在墻頭,驚訝不已。
背負罵名護下的孩子一定不是我。
那是誰?
我哥恨不得堵上那人的嘴,可又行動受限,奈何不得。
「你不就是要給王家報仇嗎?你殺我就好了!」
那人冷聲一笑,刀在我哥脖子上劃開一道血線,淋漓著鮮血。
他緩緩道:
「你急什麼?
「早些年,我王家敬你忍辱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