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益嘉。”韓軼叫他。
陸益嘉低著頭看機票,乖順地答應了一聲。
“你研究的東西都很好,無論對學校、業內還是你個人來說,都很有價值,不會因為我做得一些邊邊角角的事貶值。”韓軼低聲道,“本科時你就很優秀,回來讀博士需要我活動,是因為你研究生在國外讀,方向和內容跟國內很多都不配套,無論是一個專利,還是什麼儀器,可能你覺得很多,但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你明白嗎?”
陸益嘉道:“什麼,專利也是因為我才給的老師嗎?”
韓軼頓了頓,似乎責怪自己說得有些多:“你不是知道了嗎?”
陸益嘉沒再接話,韓軼道:“那時候你沒有落腳點,我的成果也是剛出來,互換的一個交易而已,你不用把老師想得太壞,也別把我的犧牲想得太多。”
“我幫你,很多時候都是順手,沒想太多,所以也不希望你把它……”
陸益嘉悶聲道:“我想起那天你親我了。喝醉酒那天。”
他原本不打算說的,他盼望兩個人默契而和諧地分開,那些情愫或許真的存在過,但如果韓軼否認,他也合該配合。可此刻他突然變了想法,即便無法回應、沒法接收,他也依然沒有權利云淡風輕地把韓軼對他一樁一件的好忽略,或許韓軼也希望他那樣做,但韓軼不該得到這種對待。
陸益嘉這樣說完,韓軼似乎是笑了下,陸益嘉下意識抬頭去看,發現真的是。
他臉上帶著一種笑容,輕微的,卻好像什麼兇惡的猛獸一樣攥住了陸益嘉的心。
“覺得惡心嗎?”陸益嘉聽見韓軼這樣問。
眼角微微下垂,英俊的面孔蒼白而冷硬,像在強忍什麼激烈的情緒,但又確實帶著抹笑。
“那天……我沒忍住,對不起。”接著他又和緩地安慰陸益嘉:“別哭。”
第十章
回北京前,韓軼聯系了家人,他母親和妹妹在機場接走韓軼,順便把陸益嘉在呈霖放下。
過兩天的晚上,韓瀅打電話叫他過去吃飯,韓母要謝他專程去照顧韓軼。
陸益嘉也記掛韓軼病情,但之前只上門過兩三次,在小區門口迷了路,最后韓瀅又下樓來找他。
城郊的小區很大,兩個人從反方向往回走,韓瀅問道:“小陸哥,你是不是要搬走啦?”
陸益嘉說“嗯”,韓瀅就不好意思地拜托道:“就是……能不能麻煩你等幾天啊,我哥看著還好嚴重,昨天還在打針……但是如果太耽誤你的事的話,就當我沒說,對不起啊小陸哥。”
陸益嘉疑惑,但好像又懂,果然韓瀅說:“我哥說明天得回家,因為你上班不方便,要搬了,他得幫你收拾東西,送送你。”
韓軼是想要跟他之間的告別的,雖然從沒開始過,但還是想要一個告別。即便那告別沉默、心酸、無力,陸益嘉眼眶發脹,他一向沒出息,幸好還能維持表情。
“好。”陸益嘉說,“其實我沒什麼重要的事,哪天搬都一樣。”
韓瀅抓住他胳膊:“真的嗎?謝謝你!那你待會兒一定跟他說一下!”
“可以再麻煩你一件事嗎?”韓瀅說,“不要跟我哥說我拜托你這個,不然他又會罵我沒大沒小。”
陸益嘉笑了一下,道:“可以。”
兩個人走了一段,韓瀅小聲又說:“我還沒見過我哥生病,他好像心情很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太難受。
”
陸益嘉心里五味雜陳,胡亂安慰道:“人總會生點小病,休息休息就會好的。”
“可我媽說,他這種生病的架勢傷心傷肺。”韓瀅道,“他朋友不多,小陸哥你能不能經常來看看他?”
陸益嘉道:“好。”
韓軼父親在燒菜,陸益嘉進門以后放下帶的東西,韓母埋怨他不該這麼客氣,又忙著給他倒水、拿果盤,又找了盒煙,陸益嘉忙道:“謝謝阿姨,我不抽的。”
“平時就不抽嗎?”韓母道,“沒事的,韓軼在樓上,待會兒開窗很快就沒味道了。”
陸益嘉道:“平時就不抽,您坐,我喝水就好。”
韓母道:“還是你這樣好。我們家他爸爸一輩子都不碰煙酒,不知道他怎麼就抽上了,我看這次生病跟他抽煙也有很大關系。”
陸益嘉道:“師兄工作太忙,可能壓力也大。”
“他長這麼大哪有過什麼壓力……”韓母說了一句,又收了話頭,招呼陸益嘉吃水果。
“媽,你別拉著小陸哥了。”韓瀅邊看電視邊說,“人家是來探病的,我哥一個人待著呢。”
韓母笑道:“也是,你上去吧,以前來過,知道他臥室哪一間吧?”
陸益嘉點頭:“知道。”
他輕敲了兩下門,韓軼低啞的聲音說:“進來。”
陸益嘉的手放在門的扶手上,擰開的那瞬間覺得心跳很快,他站在門口,看見韓軼靠床頭坐著,即使在病中,也坐有坐樣,只拿薄被蓋著腿,膝上還擱了臺筆電。
只是屋里窗簾依然拉得嚴實,明顯看出筆電屏幕無光。
韓軼同時也轉頭看他,大概因為病得厲害,所以眼底發紅,眼下淡青,純白的薄毛衣裹著寬闊堅實的軀體,依然看上去憔悴。
不需要偽裝,也無需明說,他整個人都透露出有心事在發怔的訊息,可即使這樣,也矜持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