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著余心的肩膀讓他坐穩。
余心:“?”
楊真:“你回去干啥?”
余心:“彬彬女朋友明天生日,他買了個禮物,我回去幫他組裝。”
楊真:“……組裝?什麼禮物?”
余心想了想:“一個機器人,洗碗機器人。”
楊真沉默片刻,決定把這個問題跳過。
“余心,你是不是還生我氣?”他單刀直入。
“沒有生氣。”余心坦坦蕩蕩。
楊真皺眉:“那你怎麼不跟我說話了?”
余心看著他:“現在不是跟你說話麼?”
楊真:“……”
糾纏這個沒意思,他決定換個方式。“幫我關門。”楊真起身說,“跟我上樓,讓你看點東西。”
余心沒動。
“我要回家了。”他坐在椅子上沒動,“那個機器人很復雜,彬彬組裝不了的。”
“你懂組裝機器人?”楊真忍不住說,“我幫……”
“我懂。”余心打斷了他的話,抓抓頭,“下回再看吧,我走了。”
楊真咬著牙,頭頂幾乎要冒煙。他知道哪兒不對勁了,余心現在不聽自己的話,也開始對自己的建議置若罔聞了。
“不聽我話了?”他說,“我對你那麼好,請你上個樓都不行?”
余心抓抓下巴:“你哪兒對我好了?”
“……”楊真一時語塞,“我不是給你做飯了麼!”
“我不來你也一樣吃這些啊。”余心說,“你只是順便。”
楊真盯著他,他也盯著楊真。
“讓你上樓是想給你看個照片。”楊真深吸一口氣,說,“我倆以前認識,你知道麼?”
余心果然上鉤:“啊?”
楊真攛掇他:“關門關門。”
讓余心隨便坐,楊真便開始埋頭找那張小學畢業照。
他的房間很窄,很小,比余心住的那個套間要小得多,而且因為是老房子,沒有修繕,墻上一灘灘的神秘印漬,像是異世界的萬國地圖。
余心看了一圈,席地而坐,看楊真在一個鐵盒子里翻找。
楊真很快找出了那張照片,遞給余心:“你瞧。”
余心接過照片,先看到的是照片下方一行燙金的字:某某小學某年某月某屆六某班畢業合影。
他眼睛一下子睜大了,抬頭看楊真。
楊真一晚上都憋著氣,此時此刻終于有了點兒揚眉吐氣的得意感:“你仔細看看。”
“這是我們班。”余心看著他說,“不過這照片我沒有。”
不知道為什麼,楊真被這句話弄得心軟塌塌的。“沒關系,我給你再洗一張,你先看。”
余心笑了一下,帶著點感激,低頭認真地瞧。他很快找到了自己,指給楊真看:“這個,這個就是我……”
聲音戛然而止,余心看著站在12歲的自己下面一排的一個瘦高個,呆住了。
他把照片翻過來,果然看到了楊真的名字。
楊真一直緊緊關注著他的反應,但余心卻沒有吃驚得大叫,也沒有轉頭與他說話,反而把照片放在地上,低下頭認真地審視著。
他太過嚴肅,讓楊真惴惴起來:“這個,我。”
“嗯。”余心點點頭,視線仍舊放在12歲的楊真身上。楊真那時候真的是又瘦又高,因為近視又不肯戴眼鏡,對著鏡頭微微瞇縫著雙眼。照片雖然過了塑,但因為年月已久,已經開始模糊了。余心盯著楊真,他覺得自己對這個瘦高個應該是有印象的。
楊真知道他在回憶,一心只想讓他記起從前如何對待自己,于是十分耐心地等待著,等待著余心的愧疚之情。
蚊子飛來飛去,他舉著充好電的蚊子拍在兩人頭頂揮來揮去。
過了好一陣,余心終于一拍大腿:“是你啊。”
楊真挑挑眉:“是我。”
“我記得你。”余心笑著說,“你人還挺好的,還給過我一瓶水。”
楊真:“……嗯?”
他頓時想起自己那個模模糊糊的夢,但不確定那是否真實發生過。
“就運動會跑步啊,我參加了400米,還跑了第一。不過班上的人好像挺怕我的,沒人過來慶祝。就只有你。”余心高高興興地回憶著,“其實你也不是來給我慶祝的……但是你給了我一瓶水。我當時正好渴,也忘了跟你說多謝。你好高啊,那時候……”
他越說越多,也沒再說嗓子疼了,眼里帶著神采,沉浸在少年時代的回憶之中。
余心很努力地想跟楊真說明,那次運動會上他取得的榮譽對他自己來說太重要了。那幾乎是他少年時期唯一一次的榮譽,正正當當的榮譽。而只有楊真,和他分享了這點兒微不足道的喜悅。
他知道在楊真這樣的人心里,小學六年級的一次榮譽是不值一提的。所以他奮力去回憶,奮力去解釋,想讓楊真知道,它對他是重要的。
楊真一直沉默著,但神情平和溫柔。
余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而那次運動會的事情,翻來覆去終于也說完了。
“其實……其實也沒什麼。”他習慣性地撓撓頭,后腦勺那撮頭發又翹起來,“我當時就覺得你這個人其實還是不錯的,雖然我們沒講過話,也沒什麼聯系……”
“就這樣嗎?”楊真問,“關于我的事情你就想到這個?”
余心:“還有別的嗎?”
楊真:“真的沒有了?”
余心緊張起來,連忙又想了一遍,還是想不到更多的事情。
楊真嘆了一口氣:“沒了,就這件。”
余心以為他只是開玩笑,于是又低頭看照片,一個個人看過去,臉上帶著笑。
楊真覺得自己挺小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