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里楊真站著,而鄭中和跪著,抓著楊真的褲管。
“他真的沒惡意,你原諒他,你就寫一個諒解信,或者什麼別的。”鄭中和懇求,“是我對不起你,他還是個孩子,他就是想幫我出氣。”
楊真退了一步。他左腿上的傷突然疼起來,讓他幾乎站不穩。
“鄭中和,他要幫你出什麼氣啊?”楊真咬牙切齒地笑,“出軌的不是你?把我送給你的表和電腦轉贈他當做禮物的不是你?把我家里的事情當作笑話一樣說給他聽的不是你?”
鄭中和沉默片刻,繼續緊緊抓著楊真的褲腳:“他比你小那麼多,還是個學生,你不要跟他生氣行麼?我給你賠錢,我全都賠給你,你別告他。”
“你確實要賠錢的。”楊真說,“他剪斷我的剎車線,把我摔成這樣子,都半年了還沒好完全,不賠錢行麼?”
見他開口說要錢,鄭中和似是松了一口氣:“那……”
“他二十一歲了,大學生,應該負起責任了。”楊真繼續笑瞇瞇地說,“這是故意傷害吧?還是故意殺人?我很久沒見我律師了,一時想不起來。現在真不是我告不告的問題了,你還是趕緊回家繼續活動吧。不過那條路一邊是山崖,一邊是石墻,我撞哪兒都不好啊。他剪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你清楚吧?”
鄭中和咽了口唾沫。
“他就是想讓我死啊鄭中和。”楊真輕柔地說,“你知道我大部分銀行卡的密碼,我的債券和基金,還有我那幾個投資項目。我爸走了,我媽在國外,你也知道我跟她沒聯系。我那時候身邊只有你,鄭中和。哦對,還有錢。”
鄭中和默默松開了手,臉色難看至極。
楊真彎了腰,拍拍他的臉。
“別墅住著舒服吧?嗯?”楊真輕佻地撓撓他的下巴,鄭中和皺著眉頭,一言不發,“喜歡吧?想和你姘頭霸占了是吧?”
楊真的聲音更溫柔了。
“我真他媽想操你祖宗啊,鄭中和。你真以為我傻麼?”
☆、第6章
因為隔著一段距離,余心聽不太清楚那兩人說的什麼話,只看到楊真隨著模糊的呢喃,彎了腰,越靠越近。
他心頭被一把火烤著,但又無能為力。
排氣扇是舊東西了,框上兩根螺釘搖搖晃晃。余心想盡力聽清楚,于是拼命把耳朵往框子上湊。
楊真見架勢拉得差不多了,正想繼續往下說,忽聽身后廚房里哐啷一聲響,有什麼掉了下來。
他回頭,鄭中和抬頭。
排氣扇掉在廚房地上,墻上的方框子里露出一張尷尬的臉。
“這麼松啊……”余心沒話找話說,伸出兩根手指,裝模作樣地在墻洞上擦擦。
楊真沒聲地看著他。
鄭中和認出他是帶自己到這兒來的人,一時驚疑不定,立刻站了起來。楊真轉過頭,大拇指指指余心:“這是我們街上的黑道大佬,現在整條街都是他罩。你以后別來了,他見一回打一回。”
鄭中和:“是他帶我來找你的。”
楊真:“……”
他又回頭看了余心一眼。余心更加尷尬了,也沒聽清楚這兩人到底說什麼,黑臉上紅了一片,輕叱一聲,迅速溜下墻來。
余彬彬晚上回家,看到余心躺在沙發上,閉著眼但沒睡著,牙齒上咬著根沒點的煙。
“心哥。”余彬彬一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在想誰,“你要是真那麼喜歡,就真刀真槍干一場。
真的,有人跟我說,男的女的都一樣,干一場就服了。”
余心冷笑一聲:“是嗎?喬喬你也是這樣泡到的?”
余彬彬咽了口唾沫:“……喬喬……那不算。喬喬是跆拳道黑帶,我怎麼敢……”
“那就別說廢話。”
“可是心哥,楊真現在瘸了腿,又那麼瘦,力氣肯定不夠你大。”余彬彬蹲在沙發邊上說,“和你一比,他不就是頭小綿羊麼?上了床就任你吃啦。”
余心被他這形容弄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半晌終于反應過來:“我X!你把我的事情跟喬喬講了?!這話她說的是不是!讓她少看點黃書,科二過了沒有!”
“咳……你不抽就別浪費。”余彬彬迅速轉移話題,把余心嘴里的煙拿走,“對了,你怎麼不去楊真那里吃飯啊?我剛經過他鋪頭,看到他一個人在店里吃。”
余心睜了眼:“一個人?”
“一個人。”余彬彬強調。
余心翻個身,深吸一口氣,迅速起身、穿衣,風風火火地出門了。
“心哥!”余彬彬在身后恨鐵不成鋼地大吼,“你完了!”
到楊記雞鋪的時候楊真已經快吃完了。因為鄭中和在這里糾纏不清,五杯鴨做得老了,楊真吃不下去。一碟子蝦仁倒是快撿光了,能看到大半個光溜溜的碟底。
余心在他對面坐下,看到自己面前有一碗冷了的飯。
楊真皮笑肉不笑:“來得真早啊。”
余心:“嘿嘿。”
楊真瞅他:“吃飽才來的?”
余心:“沒吃。”
楊真:“別吃了,今天做的不好吃。”
余心不敢不吃,看到五杯鴨還基本沒動過,以為這道大葷是留給他的,心頭那把暗火早就滅了。他把五杯鴨拉到自己面前:“謝謝啊,我一定吃完。
”
楊真挺高興地笑了:“好。”
余心給自己挖了個坑,半個鴨子吃了很久。煮得太老了,嚼起來很累,但已經把話說滿了,楊真也沒有給他臺階,反而一直坐在對面看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