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沒事。”
陳挽如同陷在噩夢中,無法蘇醒,趙聲閣將他整個人包圍起來,一下一下撫著后背,安撫:“陳挽,放松,我沒事。”
人很快被拖下去,陳挽少許恢復了意識,平靜下來,趙聲閣就把安撫他的手放下去了,也沒有再對他說話。
上了機艙,醫護人員為他們檢查傷口,趙聲閣幾處關節受了傷,陳挽多處軟組織挫傷,頭部也有撞傷。
趙聲閣一直在和醫生交談,詢問注意事項,陳挽看著他,好幾次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想起密艙的對話,一顆心像潮退般低落下來。
醫護人員離開,趙聲閣徑自翻看藥物和醫囑,一件一件,看得非常仔細。
體外傷的藥不多,鎮靜神經的品類倒開有好幾種。
陳挽等了一會兒,對方還在看,眉心皺著,他聲音很輕地叫了一聲:“趙聲閣。”
趙聲閣終于抬起頭,面色很淡,目光深而平靜,平靜到透著一絲無情,說:“什麼事。”
陳挽張了張口,問:“你還愿意和我談談嗎?”
“陳挽,我說的話,說到做到,從來。”這是趙聲閣在密倉上的原話。
陳挽頓了一下,點點頭,然后輕聲說:“那我先出去了。”
趙聲閣忽然起身,擋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垂著眼,問:“覺得很委屈?”
陳挽一怔,馬上說:“沒有。”
這是真話,他的確沒有覺得委屈,相反,他是非常理解趙聲閣。
陳挽也是個管理者,雖然不大,但如果下面的人個個都像他這樣“兵諫”,以下犯上,那根本沒有規矩和紀律可言。
陳挽既然這麼做了,就承受后果,委屈沒有,遺憾和舍不得有一點。
舍不得已經能和趙聲閣當上還算熟悉的朋友又變成陌生人,舍不得還未得及成行的斐靈島,舍不得那些能隨時隨地的電話和視頻……
這些都是陳挽處心積慮、努力了很久、一點一點攢起來才得到的東西。
以后應該就沒有了。
不過還是趙聲閣的安全更重要。
重來一次,陳挽也還是這麼選。
無論重來多少次都不會改變的東西,其實就是命運。
保護趙聲閣的安全,是陳挽的命運。
陳挽篤信。
趙聲閣走得更近一些,陳挽說不委屈,但趙聲閣看見他的眼睛很黑,黑到像是濕了一樣,趙聲閣淡聲道:“我怎麼覺得不是。”
“沒有委屈。”陳挽堅持說。
趙聲閣皺起眉,冷淡而嚴肅:“陳挽,你覺得你做錯了嗎?”
陳挽說做錯了,臉上有一些抱歉但完全沒有要悔過的意思。
趙聲閣冷聲拆穿他:“你沒有。”
趙聲閣的氣場與威嚴太盛,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人心底發沉。
“是不是在想,我是怎麼出來的,”趙聲閣冷漠地拷問他,“想你明明萬無一失,算無遺漏,我還是出來了。”
“想你下次應該如何更加嚴謹行事。”
陳挽脊背一僵。
密碼的確是陳挽隨機的,趙聲閣在最短的時間內用各種公式方法嘗試了上百次也無法破譯,他只能慶幸對方不知道,密倉關閉之后,是有自毀模式的。
這是用于科考船被劫持或進入他國領海遭遇不測時防止國土地理機密被竊取后的預備機制。
但這個模式預留了三十分鐘的反悔時間。
這意味著,這三十分鐘里,趙聲閣什麼都做不了。
是趙聲閣迄今為止順風順水的人生中最提心吊膽、最無望的三十分鐘。
“你不覺得自己錯,那是要跟我談什麼?”
陳挽張了張口,覺得對方看他的眼神非常……失望,于是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別的話。
他低著頭說對不起。
趙聲閣不說話。
他又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
用命去護著一個人,流很多血受很多傷之后還要說對不起,趙聲閣心臟一時被擰緊,
要罰陳挽這樣的倔骨頭,趙聲閣有一萬種方式,最有效的都不是身體上的禁錮和懲罰,而是叫他誅心。
趙聲閣這樣惡劣的人,在洞悉了陳挽的在意,就如同得到了無上的權利。
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他只肖說一點點難聽的話就夠叫陳挽難受很久的了。
可是趙聲閣低頭凝視著那只因為他流了很多血的右手,心又開始酸脹。
大概沒人知道,那麼有仇必報的一個人,從槍口下救回陳挽,心中也只剩下慶幸。
良久,久到陳挽又開始覺得自己呼吸不暢要犯病了,趙聲閣才開口:“陳挽。”
“能對自己好一點嗎?”
陳挽怔住。
卓智軒也問他,能對自己好一點嗎?
他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這麼問他,陳挽意識有些緩頓,還是像上一次那樣回答:“我沒有對自己不好。”
這是真話,陳挽真的沒有覺得他對自己不好,他竭力守住了自己最重要的,覺得幸運,也沒有遺憾。
“是嗎,”趙聲閣居高臨下,眸子又黑又沉,審問他,“沒有對自己不好,那為什麼要把密艙留給我?”
陳挽脊背微僵,身體里的血液從指尖開始冷卻。
趙聲閣無論是體勢上還是氣場上都完全壓制住了他,靜而深的目光直直刺進陳挽的眸心,地一字一句警告他:“不要企圖再對我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