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洛李維斯回信》第26章

陳挽抬步想進去,趙聲閣淡淡說:“急什麼,煙都不讓人抽完?”

“……”陳挽就又被釘在了原地。

其實趙聲閣說話不嚴厲的,但位高權重的身份和雷厲風行的手段讓他的一言一行都帶著極盛的氣場,越平和越叫人敬畏。

秦兆霆挑了挑眉:“時辰過了不吉利吧。”

出海很講究些風水,賭桌上的文章就更多,座位朝向、吉時良辰。

趙聲閣才不管這些,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是可以藐視風水的,他就這麼穩穩立在那兒不動,像洋面上的一座冰山,鯨群卻步,航船讓道。

他這樣說,秦兆霆也不走,都不說話。

“……”

陳挽又拿出他那派和和氣氣的笑容,和稀泥道:“趙先生今晚拿的彩頭太多,這是要給大家留點運氣呢。”

秦兆霆直接轉頭望向他:“那陳生呢?”

趙聲閣也望向陳挽。

一個催人走,一個不讓走。

陳挽不會得罪秦兆霆,但他想偏著趙聲閣:“我在這接一接趙先生的好運氣,待會兒咱們牌桌上看靈不靈,怎麼樣?”

他都這麼說了,秦兆霆也笑:“好,那待會兒咱們就看看靈不靈。”

看不出趙聲閣對這個回答滿意與否,他就這麼倚在欄桿邊不緊不慢抽完那支煙,又看了會兒海,歪著頭,很放松的樣子。

陳挽就安靜地站在他旁邊等。

下半場,大家都越加興奮,陳挽剛都放出話要接趙聲閣的好彩頭了,自然不能輸,但他會做人,贏了幾局后就又開始藏拙,還提前把話說圓——趙先生的好彩頭很忠誠,別人分不走,他有幸接得一點點,現在算是用完了。

秦兆霆聽了都挑不出他的錯,大笑。

陳挽愿意輸,大家也樂得承他的情,一個勁兒贏他。

錢不錢的倒是其次,主要是個彩頭,海市的生意人很看重這個。

但少爺們玩起來是沒個分寸的,一個兩個對錢根本沒有概念,到后頭幾局,有人賭癮大作上了頭,像那些大聲勸酒的醉鬼一般,起哄讓陳挽把手上的表也脫下來。

只玩兒錢有什麼意思,錢對他們這些人來說根本不值錢。

陳挽手上的倒也不是什麼名表,但戴很多年了,貼身私人物品,脫表這個動作在賭桌上到底多少帶點屈辱意味,這局他不打算再放水。

得讓人知道你的底線,這是九歲的陳挽在小欖山學到的第一課。

一群人嘰嘰呱呱,趙聲閣被吵得不行,撩起眼皮,懶洋洋把所有牌碼一推,說他坐莊。

足金牌碼嘩啦巨響,大家都看過來,紛紛說要跟莊。

趙聲閣攤攤手,請便的意思。

桌上一共四個人,對面兩家上一輪已經結對,這輪是要打對家的,不能跟,剩下的陳挽,可以跟趙聲閣,也可以自己立一個莊。

趙聲閣半天沒聽見人吱聲,沒抬頭,隨口問:“你跟不跟?”

陳挽愣了一下,他本來沒打算跟的,他手上的碼都沒剩多少了,跟也幫不到趙聲閣什麼,但是他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拒絕趙聲閣,就說跟。

桌下的人跟無所謂,但是上了桌就不一樣,趙聲閣直接點名,語氣和平淡,話卻強勢直接:“陳挽,我玩就要贏。”

陳挽仿佛一瞬間回到十年前他還在小欖山里的那個夏天。

他從善如流,微微一笑,比了個“請”的手勢,紳士縱容又胸有成竹:“當然。

聰明人作上下家是強強聯手,陳挽和趙聲閣,兩個人心眼加起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彼此心照不宣大開殺戒。

抽牌時依此指尖不經意觸到,如電流過,一瞬,又各自移開。

出牌好似調情,彼此預判,你追我跟,作戲反殺,相互掩飾,惹得旁人羨煞,嘆他們珠聯璧合,天生一家。

陳挽是萬不敢受這樣的捧夸的,這海市誰敢說自己和趙聲閣是一家,他客客氣氣自謙,說是趙先生慷慨,他沾了運氣才分到一杯羹湯。

牌桌上旁的人都紅眼羨煞,只得陳挽暗自苦笑,趙聲閣的莊不是那麼好跟的,他心思莫測,出牌邪性,瘋起來連自己人的牌都吃。

反正他牌碼足,根本不在乎這一張兩張蝦兵蟹將。

趙聲閣自己是盡興了,苦的是陳挽,沒點過硬的心理素質接不住他的牌。

趙聲閣人壞,他一直摸不清陳挽的套路,所以也不想讓陳挽摸清他的。

陳挽不是無懈可擊麼,他就打他一個滿身破綻。

在陳挽快要被下家吃牌的時候,他又跟救世的菩薩似的閃身一現,如狡貓逗鼠,是進是退,是輸是贏,是生是死,全憑他心意。

打到后面陳挽腦細胞都有點不夠用了,但也覺得很值,因為他感覺趙聲閣打得還挺高興的。

趙聲閣兩副牌,一副要了角西大廈的地,一副索了盛天地的樓。

對面人臉色已經有點不行了,陳挽心里直想笑。

跟趙聲閣的莊,燒腦是真,爽也是真的爽,是思維高速運轉的火花閃電,是險峰急水明槍暗箭過招后又當彼此的強大后盾,是棋逢對手針鋒相對又一致對外的酣暢淋漓,腎上腺素飆升后淋漓盡致的痛快幾乎讓陳挽腦內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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