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俞上課很認真，只要下課鈴聲不響就一直是坐得筆挺的，后背從來不沾在椅靠上，跟他比起來，梁衛川簡直就是個沒骨頭的，一天到晚不是趴著就是癱著。

梁衛川看他向來都是看得大大方方，目光不加一點掩飾，讓江俞不用轉頭，光是拿余光一瞟就能看見，而且想忽視都忽視不了。沒幾分鐘，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就從脖子開始往上一點一點慢慢變得微紅。每到這時候，梁衛川就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般，恨不得眼睛都長到他身上去。

有一次實在是紅得太厲害了，陽光照著，都顯

得有些不正常了。梁衛川就把凳子拉過去，湊到他脖子那邊，壓低聲音問他：“江江，你是不是對什麼過敏啊?”梁衛川沒有意識到他的這個動作把雙方距離拉得有多近，也沒覺得這個自然而然就叫出來的“江江”有什麼不妥，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江俞露出來的那截脖頸上。

他的呼吸柔柔擦過江俞的脖子，讓那塊本來就紅起來的皮膚，好像都要灼燒起來了。梁衛川伸手貼上去，察覺出不正常的溫度，語氣嚴肅了些：“好像挺嚴重的，放學我帶你去鎮上看看。”

江俞簡直要鉆到地里去了，只能磕磕巴巴地拒絕，然后拔開他的手，把校服衣領立起來。之后無論梁衛川再說什麼都不讓他過來看，梁衛川無奈極了，只能等到午休的時候江俞睡著，他過去輕手輕腳地放下他的衣領，發現那里已經褪去紅色恢復成了白皙得不行的樣子，一顆吊起來的心才總算落了下來。

原來不是過敏啊。

江俞午休睡得很沉，打下課鈴的時候還沒醒，萬東過來叫梁衛川去小賣部買棒冰，還沒來得及說話，梁衛川就先抬手沖他“噓”了一聲，他小心翼翼地挪開椅子，后背貼著墻壁繞了出來。

對于棒冰這種東西，梁衛川口味有些執拗的單

一，萬東認識他兩個多月，從來只見他吃紅豆味的

臨走的時候見他拿了一把碎冰冰，眼睛都要瞪掉了：“你怎麼回事啊?”

“什麼怎麼回事?梁衛川順著他的話反問，自己卻又反應過來了，“哦，這是給江俞買的。”

“買一支就行了，買這麼多你是想拉死他嗎?

梁衛川還挺理直氣壯：“我怎麼知道他喜歡吃哪個口味?

所以你就不同口味的各買一支?

萬東想到他剛才還把江俞當個絕世寶瓷的樣子

“我操了，你他媽這不是把人當弟弟，是把人當老婆吧?"梁衛川用“你有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沒有出言反駁，他自認為是懶得反駁，但是在萬東看起來，他就是無法反駁。

江俞是被冰醒來的，臉上特別涼，睜開眼睛的時候梁衛川正俯身看著他，細長鳳眼里是要溢出來的笑意。江俞睡得糊涂，瞪了他半天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又闔上了眼睛。直到梁衛川沒有壓抑住的笑聲鉆進耳里，他才猛地驚醒，抬起睡得壓出一大片紅印子的臉去看梁衛川，眼里帶著疑惑。

梁衛川坐回自己位置上，伸手過去敲了敲江俞的桌子，江俞順著他的手低下頭去，看到了剛才凍醒自己的罪魁禍首———大把棒冰，他忍不住數了數，一共八根。

梁衛川說："喜歡什麼口味的自己拿，但是只能選一個，吃多了要鬧肚子的。”

江俞抿著唇，眼睛變得彎彎的，從里面挑出來一根粉紅色的，梁衛川馬上把其余七根收起來，隨手分給了最后一排的同學。分完了看江俞撕開包裝準備去咬小口子，梁衛川又一把搶了過來，直接從中間掰開：“小屁孩才像你那樣吃，沒吃兩口就化了。"江俞看著被梁衛川掰成兩半的棒冰，要分一半給他，梁衛川笑著拒絕，但是偷偷在心里記住了，江俞喜歡草莓味的。

直到很多年后，那時候的江俞已經學會了對他拒絕，梁衛川才知道其實江俞從來都不喜歡吃草莓，十五歲那年做的這個所謂選擇題，江俞選擇的從來都不是“草莓味”，而是“梁衛川”而已。

因為是你送給我的，所以我都喜歡，僅此而已。

08

自從江俞開始上課之后，每天上下學的二人行就變成了三人行。江俞沒有自行車，梁衛川負責載他。他坐在梁衛川的車座二，埋著頭，手環著梁衛川的腰，跟個小姑娘一樣。不對，小姑娘都沒他這樣的，萬東想起自己載萬小茜，萬小茜的手都不會環著他的腰。剛開始的時候萬東覺得別扭死了，過了兩三天居然就看習慣了，基本能做到視而不見。除了江俞坐在后座上給梁衛川剝雞蛋，然后手繞過去，一口一口地喂梁衛川，這個萬東真的不能忍。

又過了幾天，更不能忍的事情出現了。

以往梁衛川和萬東都是快七點才出發，進校門的時候不是遲到就是踩點。

但是江俞習慣了早睡早起，也不想他們老因為遲到被劉玉梅罵，于是自從他開始加入上學部隊之后，每天早上六點多就會到梁衛川樓下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