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認錯人這出鬧劇，同事當成茶余飯后的笑資，時肖杭當成尷尬的誤會，卻偏還有人，執意認為這是一場命定的邂逅。

于湛開始頻繁地約時肖杭見面，時肖杭的拒絕不起任何作用，于湛頗有越戰越勇的意思。具體表現在，下班就直奔時肖杭公司樓下，時肖杭躲也躲不過，只得坐上他的“順路過來看看”車回去，再目送要繞小半個城市才能回到家的于湛。

時肖杭心里過意不去，當天就去買了一輛自行車，于湛隔日就見到了，他也不說什麼，之后果然不再提起要接他上下班的事。

時肖杭心里一塊巨石落了地。

這樣一晃就是兩個月，夏雨難測，時肖杭加班出來已經是十點，空著手出門才發現大雨滂沱，也不知能不能叫到車。

于湛的微信就是在那時候跳了出來：還沒回家嗎？我帶了兩把傘，在門口等你。

興許真是年紀大了，又或許是哪個受過傷的地方被人輕輕吹了一口氣。時肖杭覺得自己栽在了那條消息上，他把手機扔回包里，甚至沒有稍微遮擋一下，就冒著雨大步下了階梯。

最后一階的左邊，果然有人撐著藍色雨傘在等他，修長的背影，看得讓他心頭直跳。

時肖杭心里軟得不行，不禁開口問道：“等很久了嗎？”

不待那人回應，又叫他的名字：“于湛。”

聲音是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輕柔。

藍色雨傘轉到一半，突然轉回過頭去，時肖杭納悶至極，提起腳剛想靠近，卻聽得右手邊輕輕一笑：“沒有，都說了是順路。”

原來于湛在右邊，自己又認錯了人。

06

沒有特意約過，于湛甚至沒征得時肖杭的同意，就徑自把車開回了自己家。時肖杭睡了一路，只在下車的時候看到不是自己家時，稍微驚訝了一下，卻什麼都沒說。

二十九歲，兩只腳都踏上“奔三之路”的人了，誰都沒有時間與精力再玩些什麼中學生的純真戀愛。于湛洗完澡出來就跟他接吻，滾到床上時，時肖杭摟著他的頭化被動為主動，于湛被他壓在身下，似乎是笑了一聲，銜著他的耳根問他：“你在上面？”

時肖杭“恩”了一聲，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覺，果然于湛又笑了，道：“我從未試過在下面。”

時肖杭輕輕“啊”了一聲，馬上就要站起來。

于湛卻按住他的肩膀：“是你的話，我無所謂。”

本該是要聽了大為心動的一句話，時肖杭聽著卻是一僵，腦子里似有弦崩開，有人大聲警告：不是這樣的。

應該笑著對他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待小爺我健身個一年半載，你就休想壓住本妖精。”

時肖杭如被當頭棒喝，他從床上跳了下去，慌慌張張穿衣服。于湛有些不悅，靠在床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時肖杭道：“抱歉，我……想到他了，我不能接受你。”

于湛聰明至極，腦子一轉，就聽懂了這個“他”必然就是指那個背影與自己像到會讓時肖杭混淆的人。

他還當是多大事，并不以為意：“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時肖杭道，“我不想拎不清，明明忘不了他，卻跟你如何。”

于湛顯然對于這句“不想拎不清”嗤之以鼻，笑了半天，才看著時肖杭冷聲道：“你要是拎得清，今天就不會接過我送的傘。

”

07

時肖杭落荒而逃。

等回到家躺在床上，他才陡然想個明白：跟宋焦在一起時，“我在門口等你”這條消息，他收到過何止一次二次，雨中一個背影，他又何止見過一次二次。看到于湛微信時的那一刻動心，恐怕也僅僅是貪得他帶的這場，好似宋焦帶來的鏡花水月罷了。

于湛說得對，自己根本沒有拎得清。

時肖杭自那之后再沒見過于湛，他的一句“抱歉”在微信石沉大海，于湛半年都未回復，讓這一篇生生掀了過去。

08

掀得過去的是于湛，但總歸還有掀不過去的。

新年伊始時肖杭開始和他媽安排的女人相親，一個又一個，來者不拒，每次見了第一句便是坦言自己性向，偶爾便帶著被人潑的一身水回來。

最后他媽看不去了，哭著喊著，比時肖杭還要難過。她說時肖杭你要真喜歡男的，你就去找男的吧，我不攔了，再也不攔了。

時肖杭看著他媽，連已經到了嘴邊的“對不起”都說不出來，只是一個人在客廳沙發上傻坐了一晚，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麼，第二天一早便正常上班。

只是從那之后，時肖杭再也沒有處過對象。

09

時肖杭在三十歲生日前夕收到高中同學的信息，寥寥數語：周日晚七點老地方聚會，肖杭你也偶爾來一次嘛。

本該群發的信息，班長偏偏給他多打了一句話，時肖杭摸了摸鼻子，有種當了負心漢的心虛感。

其實是不愿去的，往年也沒去過，今年更是不想。往年他不去，是因為有宋焦在，他總能為自己圓場。

宋焦其實并不是他們班的，但是他高中時人緣太好，畢業后2班聚會總會叫上他一個。而時肖杭今年不想去，卻也是因為有宋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