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篇）

01

宋焦是時肖杭的初戀，其實說初戀也太過了，因為宋焦本人并不知道。

宋焦在上學那會很耀眼，年輕氣盛時高調的行事作風，讓整個高中時代成為了他最惹眼的時期。

但對于這樣一個他，又不需要過多形容詞來詮釋，因為每個人的學生時代，都曾碰到過這樣一個“宋焦”。

02

時肖杭很低調。

一方面，由于家教原因他鮮少與風頭人物交往。另一方面，由于性格問題，他甚至不與任何同學交往。

時肖杭是個同性戀。其實從他第一次對著男性的身體起了反應時，他就隱約意識到了這一點。直到高一那年宋焦領獎下臺，摔在第二批領頭的他懷里時，他開始真正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

03

宋焦那一摔，自己轉頭就忘了個一干二凈，卻讓時肖杭開始了對他長時間的暗戀。但時肖杭知道，這是一份沒有結果的單戀，于是分寸亦被他拿捏得很好。

好到在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宋焦上臺領獎時，身后跟著一個時肖杭。宋焦國旗下講話時，身后跟著一個時肖杭。宋焦吃飯時，身后跟著一個時肖杭……

可是整整三年的時間，宋焦從來都不認識這個時肖杭。

04

高三開學不久，宋焦參加了校運動會，時肖杭身為校廣播站站長，只能坐在國旗臺前念加油稿。

時肖杭盯著田徑場上，遠遠移動著的小小白點，懷著心悸念出一個又一個“宋焦”。

坐在他旁邊的女生詫異道：“早知道宋焦人氣高，沒想到高成了這個樣子，站長你那邊的稿子是不是都是寫給宋焦的？”

時肖杭不置可否，只是偏頭難得一見地笑了笑，把厚厚一疊念過的，寫著宋焦名字的稿子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再偷偷抿唇，將所有將情緒都掩藏在眸子里。

只留心中的那口鼓，仿佛被不知名的闖入者重重敲擊著，敲得時肖杭亂了陣腳，惶恐不安。

“砰砰”

“砰砰”

“砰砰”

一聲又一聲，時刻提醒著他，垃圾桶里那一疊稿紙上的筆跡來自于同一個人。

他叫時肖杭。

05

高中三年宋焦確實不認識時肖杭，可是這個名字對他而言，絕對不是全然陌生的。

因為臨近高考的時候，有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時肖杭轉學了。

宋焦當時剛代表學校去市里競賽，脖子上掛著金晃晃的牌子回來了，被前來膜拜的同學圍得水泄不通。

雀喧鳩聚之中有人問他：“時肖杭轉學了，你知道嗎？”

宋焦愣了一下，作勢親吻獎牌的動作僵在半空中：“誰？”

“時肖杭！”有人重復了一遍，“那個萬年老二，每次月考排在你后面，跟你保持只差五分之內的人。”

宋焦自然是不認識的，他這樣一個只會朝前看的人，向來不會管他身后的人與他差了幾分。但他知道，正是因為有這些在他身后緊咬不放的人，他才能分毫不敢松懈。

而現在臨近高考，有人帶著近乎祝賀的口吻通知他，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勁敵，宋焦的心情其實是有些難以言說的。

06

宋焦后知后覺地關注起了時肖杭。

可是誰都沒想到，他這一關注，便將很多自己從未看見的，時肖杭以為隱藏得很好的東西，暴露在了自己眼前。

午餐時間宋焦進了學校貼吧，貼吧上果然有關于時肖杭退學的討論帖。樓主是廣播站的一個小姑娘，大概是暗戀了時肖杭許久，寫了很長一篇的帖子說著她眼中的時肖杭，字句之間皆是難過。

宋焦咬著面包一字一字看完了，又開始翻她貼的幾十張照片。

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從女生的帖子中也可以看出來，時肖杭是一個有些孤僻的人，他幾乎沒有與同學的合照。女生貼的也只是一些從學校官網上下載的，他競賽獲獎時的照片，他上臺領獎的照片，他當義工拍的照片，和一些被同學偷拍的，或許連他自己都沒見過的照片。

宋焦一邊加載圖片一邊想，時肖杭這個萬年老二倒是當得稱職。幾頁照片翻下來，居然一半以上都有他這個打醬油的萬年第一給他充當免費背景板。

只是這些照片里，宋焦往往都是笑得眼睛瞇成了縫，或跟站在旁邊的人咬耳朵，或自己抿唇歡喜，而身為主角的時肖杭往往是站在離他不遠，但總是間隔著兩個人的地方，向他那邊微微側頭，不甚惹眼。

鏡頭捕捉不到他眼中的情緒，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宋焦看著，一如照片中的那個自己，毫無知覺。

07

真正給宋焦帶來觸動的，是一張在田徑場的照片，照片注釋為:校運會男子二千米長跑，半小時前。

上午連續的播音和后勤讓時肖杭有些吃不消，趁閑便趴在桌子上小憩，結果被人近距離抓拍了下來。他的臉壓在自己的統計板上，統計板露出的一角跟著入了鏡。

宋焦只是掃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目光。

他認得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