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醒面上一喜,意識到自己破功了,飛快地調整好表情,繃起臉來,隔著房門和已經準備入睡的白梅女士交代過后,甚是鄭重的把人送到門口,目送著他離開。
“晚安,秋秋。”
“晚安晚安!”秋醒倚在門框邊朝他揮手。
梁奪在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間轉過身,正好看見小朋友烏溜溜亂轉絲毫不掩笑意的大眼睛,一副恨不得他趕緊走的架勢。
小沒良心的,他不滿地嘖了一聲。
第8章 探鄉
秋醒得知了阿姐要來青斜鎮探望他們的消息,罕見的起了個大早。
清晨時落著朦朧細雨,白梅女士要步行到鎮里釀酒手藝最好的姜阿婆家,掂幾瓶果酒回來。
阿姐不是他的親姐姐,但勝似親姐姐。阿爸過世后,阿爸的親哥哥,也就是他的伯伯,對僅有七歲的秋醒極其上心,連帶著女兒也疼惜這個他這個弟弟。
秋醒諸多喜好隨了阿媽,沒有喝酒的習慣,即便是水果植物釀出來的低度酒也極少喝。
他阿爸年輕時歡喜酒,沒少跟著自己大哥喝酒。白梅懷他的時候嗜辣,阿爸信誓旦旦斷言是個漂亮女兒,不等孩子出生就心急火燎的在院子里埋下了幾壇女兒紅。
不曾想,十月懷胎誕下的竟是個帶把的,粉皺皺的小臉藏在襁褓里,像個猴子。
這些年來,除了宴客佳節之際推脫不掉,他們可以說是滴酒不沾,無論是低度的果酒還是辛烈的白酒。
阿姐和伯伯都要過來,白梅怕拿不住酒瓶,沒有撐傘去,而是從犄角旮旯里找出一頂干草竹條編成的斗笠戴上。
秋醒則是幫忙清洗碗筷和灑掃庭院。
伯伯和阿姐來到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雨絲把他們肩膀處的衣料都打濕了,秋醒趕忙接過去大大小小的盒子,不用猜就知道是他鐘意的蜜餞干果和帶給阿媽的時興改良旗袍。
阿姐大學畢業后似乎瘦了不少,白凈的鵝蛋臉上妝容妥帖,進門先給了他一個擁抱,“阿姐想秋秋可是想的緊。”
“我也想阿姐,”秋醒進大學之后心性沉穩了許多,又許久不見她,只是有些羞澀地輕拍著她的背。
待阿姐松開他,秋醒又乖乖跟一向疼愛他的伯伯問好。
白梅已經擺好了菜席,系著絲帶的小巧酒瓶們放在桌子中央。他擺碗筷的同時,粗略看了一眼酒瓶,認出了受年輕人青睞的桑葚酒和梅酒。
木塞一打開就能聞到令人口舌生津的甜酸味兒,秋醒從廚房端出來米飯,阿姐已經把酒斟好了。
南方人離不開水稻,秋醒又還在長身體,埋頭吃了兩平碗飯,這才抿了一小口清甜的桑葚酒,頓時唇齒留甘。
其實他并不討厭喝酒,只是酒量太差,度數再低的酒都能喝蒙圈,醉了之后又不老實,不僅折騰的很,還經常鬧出笑話來。
高考完伯伯請他喝米酒,兩小杯下肚,秋醒就走不穩路了,抱著院子里的樹不撒手,被阿姐狂笑著拍下的醉酒照片仍是他為數不多的黑歷史。
知道自己酒量如何,秋醒只喝了一小杯,便拉著酒飽飯足的阿姐上樓進自己臥室,兩人只差了兩歲,在交流上沒有任何代溝,你一句我一句聊著學習或工作上的事。
“秋秋都大二了,有沒有喜歡的人?”在痛罵一頓渣男前任后,阿姐冷不丁問他。
秋醒歪頭想了會,一雙杏仁眼烏黑清澈,猶豫道:“心動算嗎?就是某一瞬間的心動。”
“算算算!”阿姐本來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萬年鐵樹居然開花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秋秋喜歡的人什麼樣子,很漂亮吧,是不是你的同學?”
屋子里開著窗風夾雜著細雨拂過來很涼爽,秋醒莫名生出一股躁意,在阿姐的再三追問下出了個柜:“他……他跟我一樣,是男的。”
阿姐的性格一向開明,秋醒也沒想過藏著掖著,干脆大大方方交代出自己的性取向:“阿姐,我喜歡男的。”
阿姐雖然滿臉驚愕,但也只是震驚了一會,很快就緩過來神,隨即十分嚴肅的板起臉,用一種很正經的語氣說道:“你有喜歡的人就很好,因為愛與性別無關。”
“嗯……我們家秋秋也有心上人了,”秋醒抬頭看阿姐,那笑容在他看來十分復雜,或許是欣喜和哀愁糅雜在一起,又像是得到了慰藉。
“那秋秋喜歡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秋醒垂下眼眸,鴉青色的睫毛半遮住黑潤潤的眼睛,斟酌著回答:“嗯……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他努力尋找合適的詞來形容,“就像是我畫的霞光,無邊際空里,延綿闊野上,我一眼就能看到他。”
第9章 梅雨
青斜鎮迎來終日細雨綿綿的梅雨季,被擱置在倉庫里好些時候的除濕機也被白梅女士挪到了客廳里,防塵布一掀,機器嗞嗞作響,在“入梅”這天有了一席用武之地。
雨季一到,鎮里的人便會盡量降低外出的頻率,門窗都關的嚴嚴實實,以防潮濕的水汽滲透到屋里而收獲幾件發霉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