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快死了……
刑云勉強起身,想要回床上躺著。然而他才剛從椅子上站起,隨即又摔在了地上。
他喘著氣,掙扎了兩下,但最后只能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的房間有一道很大的落地窗,從落地窗往外看,正好能看到小區的風景,還能看到對門的院子。
而方才那一摔,他正好摔在了窗前。
他轉頭往外看,只見對門的院子里,小金毛兜兜與它的小主人正在玩球。
小主人將球踢到院子的另一端,兜兜追球而去,不一會又咬著那顆小足球回來。兜兜最喜歡那顆小足球,刑云知道。
刑云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但他知道小主人肯定是在夸贊兜兜聰明。他只見小主人把小金毛給抱了起來,疼惜地親了又親。
刑云意識不清,混亂的大腦不停想著。
……明明我也考了第一名,明明我也可以學著玩足球,為什麼還是這樣呢?
……是不是我成為一只小狗狗,就有主人愿意疼我了?
……是不是我學著當一只好狗狗,就不會再挨打了?
大家都喜歡小狗狗,不喜歡刑云。
如果我也是一條小狗狗就好了。
*
刑云再次睜開眼時,他已經不在房間里了。
他發現自己躺在汽車的后座上,而窗外天已經黑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體溫比上一次還高,猜測是父親發現他暈倒了,因此要帶他去看醫生。
但怎麼會帶他出來呢?刑家有一位家庭醫生,從小到大,刑云要是被打出什麼毛病來,全是那位黃醫生上門看診,刑慎之從不讓刑云在上學以外的時間出門,看得很嚴。
他正想著,就聽父親一邊開車一邊講電話:“偏偏挑在黃醫生出國的時候發燒,這小子故意的?丟人現眼!對,你先聯絡好醫院,我們快到了。”
黃醫生出國了?
為什麼會帶他出來,這就解釋得通了。
頭疼不已,刑云閉上了眼。
我好像快死了。
刑云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如果這一次他能活著回家,也會被刑慎之活活打死。
我該逃命了……刑云心想。
小時候他逃過,又被抓了回來。他父親還威脅過他,要是逃了,下一個遭殃的就是他媽。
三番兩次地被抓回來,他早已倦了,如果有一天被打死,他也覺得無所謂了。
然而這一次強烈的死亡預感,卻升起了他的求生欲。
他看著車窗外華燈初上的街景,忽然發現自己還沒有好好地看過這個世界。
得活下去。
我得活下去。
如此一想,刑云堅定了自己的意志。
他閉上眼睛,用那病得昏沉的大腦勉強思索著該如何逃。
到醫院可以逃,醫院人多,他可以求助……不對,他父親不可能帶他到公共場合去,去的一定是私人醫院,而且已經聯系好醫生了。
要逃,只能現在逃。
他已經幾年沒有逃了,此時又病得不省人事,父親肯定降低了防備。
他沒有手機,也沒有錢,但這些他管不了了,這麼好的機會,他必須把握。
他躺在后座,輕輕地動了動手腳。沒什麼力氣,但還能活動。
他看了看前后,從他身后的窗戶往外看,能看到商店與車子的距離不遠,車子正行駛在靠外的車道上。
車停下了,他看不到紅綠燈,但他知道此時是紅燈。
刑云悄悄身出手,按住了車門把手,然后停下動作,等待。
……他能逃嗎?
他睜著眼,看在外頭的夜空。
他能。
聽到引擎聲音改變,他知道時候到了,這些年來他早已熟悉了刑慎之的開車習慣,知道再過幾秒鐘,就會是綠燈。
三、二、一……開門!
在綠燈的前一秒,刑云打開車門。
刑慎之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回過頭,就見刑云從后座溜了出去。
“刑云!”
腳踩在地面的那一刻,刑云雙腳發軟。但他沒有停,沒有回頭,拔腿就跑。
綠燈了,喇叭聲接連響起,后頭的車不停在催刑慎之開車。
“刑云!回來!”
喇叭生不斷,刑慎之沒有辦法,只能先開車。
車啟動,當刑慎之再次回頭時,刑云已不見蹤影。
*
這里是哪里?
緊急之下,刑云慌不擇路,看到一條小路便往里頭逃。
他從未來過此處,只知這里與他所居住的地方,還有學校附近那些寬敞明亮的地方有所不同。此處街道狹窄,巷弄縱橫交錯,他連轉了幾個彎,又來到了另一條路。
這一條路并不熱鬧,街上來往的人不多。
刑云注意到街上的人在看他,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立刻又一后退,躲進巷子里。
刑慎之沒有幫他換衣服,此時他穿著一身睡衣,還光著腳。
這太顯眼了。
這些年所受的折磨,此得他性格封閉,無法輕易相信別人。
他不敢向路人求助,只待在了巷子里。
怎麼辦?
我該去哪?
去找媽媽嗎?這里離媽媽家有多遠?
身后的巷子是死巷,刑云無路可逃。
他的高燒未退,身上的傷口同時也隱隱疼著,方才太過焦急,他感受不太到那些不適。
此時一停下來,身體的各種疼痛同時出現,他腿一軟,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