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東問我:你特別喜歡他吧?
怎麼可能?我從來沒在生活中找到什麼能讓我特別喜歡的。
我嘗了他的蛋糕,做得還行,勉強能吃,但太甜了。
吃過甜的蛋糕時,我又想起了齊樂思。
他那種泡在蜜罐子里長大的人,應該很喜歡吃甜食。
第三十三章 33康藤
2006年5月3日
眼看著就快要高考了,這太不可思議。
曾經,我一度以為我在高三之前就會死。
度過了渾渾噩噩的一段日子,我仍舊不清楚活著的意義,但卻接受了我還將繼續活下去的事實。
昨天晚上,二房東的男朋友向他求婚,那家伙還讓我幫忙鋪玫瑰花瓣在地上。
我是不愿意的,可莫名其妙的就那麼做了。
每一片花瓣都新鮮殷紅,似乎用手指使勁兒一捏就能流出血來。
那個人說,二房東雖然三十歲了,可還是跟個孩子一樣喜歡浪漫。
我覺得可笑,浪漫很可笑,求婚這件事也很可笑。
所以我就問他,對于同性戀來說,求婚有什麼意義。
他反問了我一句,難道人活著就是為了所謂的意義嗎?有時候愛也沒有意義,但人類還不是樂死不疲的愛著。
我其實有好多話可以拿出來再反駁他,但我沒有。
因為我不知道愛究竟是不是有意義的。
二房東很感動,抱著他男朋友哭。
我不喜歡看男人哭,但他哭的時候我卻有些觸動。
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了被我塞在衣柜最下面的那些信,一年了,沒有拆開,后來也沒再寄來的信。
我回到房間之后,打開衣柜,看見那些花花綠綠的信封被衣服壓在下面,明明觸手可得,但卻好像有一扇看不見的屏障在那里,我一伸手就會受傷。
齊樂思,這個名字就太樂觀,就像他的信一樣。
我重新翻看與他通信那些日子的日子,再想到他當初跟我說的那些話,我開始明白,人心才是最陰暗的。
我就是見不得光的蛆蟲,他就是太陽。
他越是靠近,我就越是必須躲開。
他太可怕,這樣的人太可怕。
剛剛我用了幾乎一個小時來發呆。
也不算是發呆,我在想一個問題,過去這幾年,我到底經歷了什麼。
自從上高中以來,或許是對一些事更有了了解,也或許是那個人將我逼迫得更緊,導致我每天想的就是如何逃離、如何毀滅、如何親手殺死那個毀了我一生的男人。
世界于我而言是發臭的垃圾場,我身處其中,忍不住嘔吐。我對全世界都產生了報復心理,我恨一切。
然后,突然某天,一個叫齊樂思的人蹦出來跟我說:不對哦,只有你身邊那麼惡心,不信你看!
后來我知道,原來確實如此,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般行走在煉獄中,我是最倒霉的人。
正因如此,我也對世界更加充滿惡意,甚至將這惡意轉移到了齊樂思身上。
那個笨蛋,竟然從未發覺。
本來一切就這樣被時間推著往前走,可突然有一天,那個人死了。
他死了,支撐我活著的信念也坍塌了。
世界從此與我無關了。
我的恨意如同一個氣球,每天打氣,突然有一天爆了。
那人死了,我的恨意在徹底爆發之后終于有天也溶解在了空氣中。
不是不恨了,而是忘了。
人真是太健忘的動物,才過去多久,我就幾乎把那十幾年的恨意都給遺忘了。
但正如二房東某天晚上跟我說的那樣,他說,不忘又能怎麼辦?他死了,你的恨意從此無解了。你還年輕,會有新的人生,把自己困在過去的囚牢中,只會錯過更多的人。
對,他說的對。
我錯過了那麼多封信。
還有寫信的那個人。
第三十四章 34齊樂思
康藤:
信寄到的時候,你應該已經馬上高考了吧?
不知道你報考了哪里的大學,也不知道你現在過得怎麼樣。
我還是很想你。
今天算了一下,你已經兩年沒有給我回過信了,我也從一開始的擔心到后來的適應,唯一慶幸的是,以前我們還有聯系的時候我曾給你留下過我家里的地址和電話,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想起我,還是可以聯系得上我。
我越來越相信你過得不錯了,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安下心來。
記得第一次給你寫信的時候還傻了吧唧的覺得高中生都是大人了,尤其是每次跟你通信時都能感覺到你字里行間的成熟,當時覺得你特別厲害,我也想快點上高中,但現在,我也是高中生了,到了你當初的那個年齡,可我還是像以前一樣笨,也并不成熟。
下個學期我就要上高二了,我們就是在你高二時徹底斷了聯系的。
好想問問你有沒有想過我,但是又得不到你的回答。
這兩年來,因為不知道你具體的班級就只能寫年級號,因為收不到你的回信也不知道你是否收到了我的信。
我還在買《少年寫作》,可是那上面再也沒有你的文章,在那個文學大賽的作品選集中也沒有找到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