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的風,出來迎作甚?”
男子呼出的氣體發涼,不見生氣。容沅瑾的耳后那塊光滑白凈的肌膚上隨之泛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他看著,覺得有趣,便低頭在那處吻了一下。
容沅瑾雪白的后頸在他眼下緩緩染上一層緋色,他指腹揉捻著容沅瑾的耳廓,俯首將臉頰貼上容沅瑾溫熱的脖頸,感受著微涼肌膚下跳動的脈搏。
半晌,直起身。
男子屈指勾起容沅瑾的下巴。
容沅瑾目光發直,大概是剛剛咳嗽得厲害了,那雙往日里清透好看的眸子像是沾染了晨起的露水,蒙進了一層薄薄的霧氣,被輕微泛紅的眼尾襯得一張俊俏小臉惹人憐愛得緊。
男子拇指摩挲著他紅潤的唇瓣,動作輕柔地宛若對待這世間的無價珍寶,慢慢湊頭過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輕吻。
接著,捏著容沅瑾的下巴,卻又舍不得捏實,只好用眼神威懾他,不滿地道:“日后不舒服就別逞強,身子要緊。”
話雖是強硬的命令,語氣卻是要命的溫柔。
容沅瑾眼神呆滯,如同受了蠱惑一般,緩緩點了點頭。
男子看著他乖順的模樣,輕笑:“也不知道以后會不會這麼乖。”
留戀許久,終于起身走進花轎,掀開轎中人頭頂的紅帕。
“啞女,”男子捻著紅帕上墜著的流蘇穗子,“今日我治好你這啞疾,你將相公讓于我可好?”
片刻后,風云流轉,揚塵落地。
花轎顛簸,抬轎的轎夫竊竊私語道:
“哎?這風怎麼停了?”
“幺弟,這不對勁兒啊。剛剛這兒不是有一片竹林嗎,怎麼轉眼就沒了?”
“是啊。
”那最先說話的年輕轎夫聲音里染上一絲輕顫,磕磕絆絆道,“大哥……我們,該、該不會是,撞邪了吧?”
西天日頭落下之前,轎子終于停在了容家大門口。
這窮鄉僻壤的地兒門戶不多,此刻前來賀喜的鄉鄰卻將巷子堵了個熱鬧,鄰街幾位年齡相仿的少年手執長竹挑著炮仗從巷口一路挑到院前,孩童蹲在門檻上捂耳歡笑。
容沅瑾剛一跨下頸系紅綢花球的白駒,便聽門前的孩童高聲笑喊:“瑾兒哥娶媳婦兒嘍!”
震耳欲聾的爆竹聲也掩不住孩童們清亮的嗓音,容沅瑾面染薄緋,微微頷首對自家門前前來賀喜的人們拱手作揖——容家母子在此處無親無故,多年以來沒少仰仗村鄰幫襯,今日自己大婚,家中喜宴也多是親鄰幫襯,容沅瑾打心眼里感激他們。
“迎轎——”
容沅瑾輕吐一口氣,邁步走上轎前。
喜婆掀開轎簾,小心攙扶著轎中新娘跨過腳下的漆紅馬鞍。
先前接親時羞赧得很,沒敢多看兩眼,這會兒容沅瑾站在轎前,一雙眼睛都要黏在自己這位即將過門的娘子身上了。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娘子與晌午在游家接親時不大相同,似乎是比初見那時要高挑許多,可細細看來,卻又看不出別的什麼端倪。
喜婆將他身上的紅繡花球摘下,附耳低聲笑道:“哎呦,小哥也不怕臊著新娘子,快別看了,夜里有你看的。”
容沅瑾慌忙收回視線,滿臉通紅地點了點頭,有些局促地對身旁紅蓋頭下的女兒家低聲道了一句:“失、失禮了。
”
紅蓋頭下的人搖了搖頭,輕聲回道:“無妨。”
人多聲雜,容沅瑾沒聽清楚身旁人的話,只覺她似乎是笑了。他垂下頭來,耳根滾燙。
“良辰已到,入府——”
兩人從喜婆手中接過紅綢,各執花球兩端走向容家大門。
“跨過這道門,你今生便是我容沅瑾的妻了。”容沅瑾低聲道,他扭頭望向身旁紅蓋頭下的人,灼灼目光幾乎要透過那張單薄的紅帕,“我興許不能許你一世榮華,但我日后定會疼你,護你,竭我所能保你一生歡喜。”
身旁人正要邁步,聞言停了停,轉過頭來。
兩道視線隔帕相接,微風拂過,紅蓋輕揚,半遮半露出帕下小截白膩勝雪的下巴,襯得一雙輕抿的點絳薄唇頗有幾分妖冶。
丹唇微揚,紅蓋落。
身旁人輕輕頷首,牽著紅綢抬腳邁過門檻下燒得紅火的炭火盆。
像容家這樣的尋常人家,娶親沒有大門大戶那般繁縟的禮節,簡單拜了堂,敬了茶便是新人過門了。
禮畢,新娘由喜婆攙扶著先行回房,新郎官則需要留在堂上陪同來往道喜的賓客。
夜色濃稠,蒼穹遙掛一彎明月,冷白月光傾灑院中,竟也被搖曳的燭火沾染得一片喜氣,宛若薄紅淺紗籠上這熱鬧非凡的喜宴。
幾盞酒下肚,村里這成了親的男子席桌上便拉著容沅瑾口無遮攔地打起葷腔來。
容沅瑾聽得耳根子發熱,幾乎將頭埋進了桌下。
幾人笑道:“這瑾兒哥這般羞赧,夜里可怎麼行這夫妻之事?”
容沅瑾面紅耳赤連連擺手,聲音細如蚊蚋:“各位兄長,莫要拿沅瑾逗趣兒了。
”
“怎是逗趣兒?”身邊一人抬手撫上他的肩頭,低聲笑道,“這洞房夜先把婆娘伺候好了,以后的日子有你美的。”
“看沅瑾這副模樣,怕是多年只讀圣賢書,一本雜書都沒看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