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諾百年》第6章

老話說的“三教九流”中“九流”分三等,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

這些賣力氣的老百姓的營生歸為下九流。

連理:“一流高臺二流吹,三流馬戲四流推,五流池子六搓背,七修八配九娼妓。”

這是俗語,說的是下九流里的營生。

“沒錯,下九流說的是戲子、娼門、力夫、走卒這些出賣身體勞力的營生,都是些苦命的人,”那姑娘一笑,說道:“我要說的故事,和這餛飩有關。”

她撿了個餛飩放進嘴里,在一眾人的目光中細細嚼了,慢慢咽下,媚眼輕闔,似在回味,道:“那時候北京流行了一陣兒吃餛飩,街上常見那些走街串巷的小商販。沒門臉,沒店鋪,肩上扛著個扁擔,一邊挑著鍋和爐火,一邊挑著餛飩的皮、餡兒、佐料,有人叫了,隨走隨停。到了夜里就找一處擺攤,味道十分好,大冬天里吃上一碗全身都舒坦。”

老太太道:“這倒是聽說過,不過我出生那會兒就已經沒了。”

老太太今年都七八十了。

連理從一旁取了些瓜子來,放在桌子中間,擺出了一副聽故事的架勢,順便瞥了眼子桑,帶著笑意小聲說:“你再看我,我可要臉紅了。”

子桑沒移開目光,一雙無波無瀾的眸子望著他,道:“你臉紅也好看。”

這語氣也是平的,可話卻是在撩撥人,連理的臉真的有點發熱了。

外邊天氣愈發冷,身旁的窗上又開了幾朵冰花,連理忍不住笑:“那我還偏不讓你看。”

子桑唇角動了動,看進了他的眸子,問:“為什麼?”

連理剝開一個瓜子,將仁兒放進了空著的茶盞,發出“叮當”一聲輕響,微挑的眼稍盈著笑,他不怎麼正經的撩撥:“你要是讓我親一下,我就讓你看。

他說這句話也真就是開個玩笑,雖然這只是見得第二面,可也能看出來子桑性子內斂,情緒不外露,看著年輕實則看不清深淺,應該怎麼也不會應他這句話。

可他說完后,過了兩三秒,他面前多了只手。

子桑將手伸到他面前,一臉平靜的看著他。

連理反而愣了。

子桑穿了件黑色毛呢大衣

他看看那只冷白修長的手,看看子桑,遲遲沒有動作。

子桑的手也沒放下,薄唇輕抿著,眸子垂著,看不清眼中思緒。

窗外風聲、店內說話聲都遠了,余下這一小片地方,安靜的仿佛能聽到放緩的呼吸。

他們明明并不熟實,這才是第二次見面,可……

連理緩緩抬手,將那只手托在掌心,略顯蒼白的手腕從做工考究黑色袖口延伸而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燈光的照射下有種瓷器的質感。

他垂眸看了良久。

閉上眼睛,屏息,將唇輕輕貼上了他的手背。

一秒、兩秒、三秒,心跳逐漸加速,肌膚的觸碰帶了某種酥麻的滾燙,一路燙進了心里,他奇異的覺得,這感覺并不陌生。

可他什麼也抓不住。

他抬起了頭,望向對面英俊的男人,唇角弧度溫柔:“我給你拿個暖手的,怎麼這麼涼?”

子桑輕輕蜷了蜷手指,收了回來,置在身前,緩緩握起,像是想留住什麼。

他輕聲道:“總是這樣,沒用的。”

“那你冷嗎?”連理問。

子桑說:“有時會冷。”

他記著,有一年冬天也是特別冷,那時的北京還叫北平。

悠悠歲月里,他早就忘了冷暖,可那天之后,他獨個兒待著的時候,有時會從心底產生一種冷,一種他受不了的冷。

那也是一個雪夜,他遇見了一個極艷麗、極張揚的少年。

“我要這故事,是個鬼故事,可也是個風流韻事,”那邊的姑娘將筷子放下,木筷與桌面碰撞,發出微不可聞的一聲輕響,餛飩湯的熱氣氤氳了姑娘的面容,于一片朦朦朧朧中,她的輕嘆聲莫名悠遠,仿佛隔著流年。

那時的北京還叫北平,地安門的城樓門子還沒拆,百花深處已無良人等待歸人,世道亂,剛敗了官府又來了軍閥,百姓的日子過得人不人,鬼不鬼。

而流年。

于那些人來說是最無用的東西。

入夜的北平下起了大雪,天寒地凍,大街上顯有行人。偶爾跑過一輛黃包車也是如風一樣眨眼老遠,帶起的雪花將路旁支著的餛飩攤騰起的霧氣吹散,又頃刻聚攏。

餛飩攤主抄著手站在原地跺腳,四處張望著今夜是否會有生意,缺少血色而蠟黃的臉凍得通紅。

這會兒已經是亥時了,他沒有走的意思,那裝錢的碗里只有十來個銅板,今兒生意實在不好,連給家里老母親買藥的錢都不夠。

夜里沒風,桌上點著煤油燈。下著雪,天不算暗,攤主捋了把袖子,把手湊到嘴邊呵了口氣,揉了揉凍得發麻的耳朵。

雪落了厚厚一層,幾乎沒過腳背,踩在上邊“咯吱咯吱”作響,路上靜,攤主聽著了聲響,抬頭看去,只見一人遙遙向著這方向走來。

那人身量很高,冰天雪地里,著一身黑衣,走在大街中央上,腳步不疾不徐。微微低著頭,天暗,看不清容貌,只覺得氣質極好,帶著股子清貴氣,一眼瞧上去就與平常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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