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斐淡淡地說:“是。”
澹郢呼吸一滯,按著他的力道有些不自覺地加重,他低聲問:“然后呢?”
“我說過,”戶斐道:“明炤很聽話。”
微涼的唇貼上了那片柔軟,接著是重重的碾壓,戶斐瞬時瞪大了眼睛。
這是第一次。
……
主人第一次對他說這句話時,是主人房里第一次被放了通房丫頭那天。
夫人特意挑了她房里聽話又貌美的丫鬟,還細心周到的放了春宮圖在他的床頭。
他知道這事,等到夜里主人回了房,就抱著刀在門外守著。
他閉著眼睛,盡力讓自己那過人的耳力短暫失聰,可卻不受控制地捕捉著屋里的每一寸聲響。
不多時,主人冷到極致地聲音道:“滾出去!”
那個通房丫頭穿著來時穿的薄紗跌跌撞撞跑了出來,接著主人叫了他的名字。
他進去時,主人正坐在床邊,一臉陰沉,他從來沒見過他這樣。
主人向來愛笑,乖巧知禮,可那時,他眼睛里全是戾氣,死死盯著自己,問:“你知道?”
他垂首應道:“是。”
主人盛怒道:“跪下。”
他一言不發地跪地。
主人走到他面前,蹲下,緊緊看著他的眼睛,語氣很涼:“澹郢,你親親我。”
他心頭巨震,抬起頭看主人,就見那少年不管不顧地將唇貼了上來。
他想躲,就聽他厲聲道:“你敢躲,我就殺了你。”
戶斐不會殺自己,他有這個信心。少年對自己的心思,他一清二楚。
他閉上了眼睛,任由他暴躁又生澀地在自己唇上折騰,直至柔軟下來,他攬住自己的脖頸,撒嬌道:“陪我睡。”
那夜本該是主人第一次嘗試情愛的滋味,可瑯竹軒大門緊閉,他躺在主人的床上,被他剝光了衣裳,被他在身上又啃又咬,折騰了半宿沒個消停。
等他折騰累了,睡了,他才起身,默默地穿上衣服,給他蓋好被子,守在他床前,一夜未眠。
……
“那天后,你戴上了面具,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戶斐躲開了他的吻,低喘了聲,嘲道:“真當我非你不可?”
澹郢側頭,重新堵上了他的唇。
他們唇齒糾葛許多次,都是戶斐主動去吻澹郢。
這是澹郢第一次主動,他嘗到了咸澀的味道,接著唇上一痛。
少年語氣冷厲:“你太放肆了,澹郢。”
澹郢心口仿佛燃了一把火,燃得他幾乎失去平時的冷靜。
他往后退了半步,重重擦了一下唇,道:“我只是在聽話。”
戶斐:……
澹郢撐著腰背:“我只是在像明炤一樣聽話。”
兩人在黑暗中僵持,戶斐冷笑了聲,轉出了角落。
墻上燃著火把,澹郢走在他身側,看見他的眼尾有些泛紅,被自己弄得水潤腫脹的唇輕輕抿著,好看的要命。
唇上的傷口鈍痛,他在戰場上性命垂危時都沒這麼疼。
以前他心里無比自信自己在主人心里獨一無二,可現在他不敢了。他甚至不敢賭,如果他離開主人,主人是不是會立刻忘了他。
轉過狹窄的隧道,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廳堂出現在眼前。
幾乎趕得上一個花園大小,里邊有六七個出口,他們進來的地方只是其中一個。
廳里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桌椅器具皆是異域風情,墻上嵌著拳頭大的夜明珠,把地下照得如同白晝,一股濃重的香氣熏地戶斐皺起了眉。
戶斐將藥囊掩在鼻間,正要邁步,澹郢忽然道:“主人,你信那個李策說的話嗎?”
戶斐輕哼了聲:“他當我是傻子,我就陪他演這出戲,我倒要看看咱們的新科進士背后有什麼名堂。”
他的主人年紀尚輕,卻已經在官場游刃有余,運籌帷幄, 心思縝密,常人難及。
澹郢斂眸,走在前面,警惕著四面的動靜,低聲道:“跟緊我。”
戶斐從他高大的身影上移開目光,撇嘴道:“你干脆把我綁在你身上算了。”
話音剛落,兩個人具是一默。
以前,他們也是說過這話的。
……
秋天皇家圍獵,他追著一只銀狐跑進了深林,身后的護衛都沒跟上,只有澹郢在他身旁。
他迷了路,也跟丟了狐貍,心情不好,就下了馬,走到澹郢馬旁,拉他的衣擺:“你下來。”
澹郢很聽話,翻身下了馬。
就在這時,驟變突生,身旁的馬一聲嘶鳴,抬起前蹄,眨眼就消失在了荊棘叢中。下一瞬,林中傳出一聲震耳虎嘯,他還沒反應過來,澹郢拉起他便跑。
那個地方實在不好走,亂枝密布,荊棘叢生,他身上的衣裳被劃破了好幾處,但也顧不上許多。
身后的咆哮聲越來越近,澹郢緊緊抓著他的手向前跑,一遍遍沉聲道:“跟緊我。”
他體力不好,實在跑不動了,身后的吼叫愈發近了,他欲哭無淚道:“你直接把我綁在身上跑算了。”
話音剛落,兩人腳下突然一空,齊齊摔落了下去。
這是一個天然巨坑,上邊得藤蔓雜草蓋著,十分隱蔽。
澹郢將他緊緊護在懷里,擋住了下落過程中嶙峋山壁的每一次沖撞。
他能感受到那些撞擊的力道,但澹郢始終一聲不吭。
很快,澹郢穩住了身形,抱著他跳到了洞底。
上邊的大老虎圍著洞口轉了好幾圈,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