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來覆去能說的也不過這些，直到口焦舌燥，不得不停下時，李鳴玉才有了動作。

他當著我的面，給媽媽撥過去了視頻電話。

我呆呆盯著屏幕，遲鈍地沒有反應過來。響了兩三聲后，電話接通了。

媽媽柔雅的臉出現在屏幕上，她在菜市場里，周圍環境很嘈雜，叫價的吆喝聲響亮，她說：“小序啊，怎麼啦？”

希望驟然又升起來了，我倏地激靈了下，下意識想要爬過去接電話，然而嘴卻被扣住了，身體也隨之一歪。

李鳴玉另一只手拿著手機，聲調乖巧，與平時的明朗不同：“媽媽。”

我怔住，下意識掙動，卻掙不開他的手，眼睜睜看著他和媽媽通話，嘴里發出無意義的嗚咽聲。

身體里的藥效還沒散，我沒有力氣，只能趴在李鳴玉的大腿上。

“你在小魚家里住得怎麼樣，不是上午剛打過電話嗎？”媽媽問。

“小魚家里挺好的，就是地方不太熟，感覺沒有在家里習慣，”李鳴玉有些局促似的，又微笑著問，“媽媽要回家做飯了嗎？”

“對，今晚你爸爸要吃南瓜粥，”屏幕里的人像在晃，媽媽額角出了汗，“小序寒假在那里好好玩，有什麼事記得和媽媽打電話。你弟弟呢？”

我渾身抖起來。即便我再傻也明白，李鳴玉這是在做什麼。他眼尾的痣不見了，手機也是我的。

沒有那點痣，媽媽分不出我和李鳴玉。

心中那點火苗忽閃著暗淡下來了，成了一團死灰，我鼻腔發酸，強忍著不肯流淚，絕望地盯著李鳴玉，索性張嘴咬住了他的手心。

李鳴玉發出吃痛的悶聲，皺了眉，垂眼看我，指腹摩挲著我的臉。

媽媽聽著了動靜：“你那邊怎麼了？”

“沒什麼，養的小狗咬了我一下，沒什麼事，”李鳴玉笑起來，很懂事的模樣，“小魚在忙別的，等他回來，我讓他給您回電話。”

電話掛斷，捂在我嘴上的手這才掛斷，我大口喘著氣，胸膛劇烈起伏著，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坐起攀住了他的肩膀，咬住他的眼尾處的皮膚，不管不顧的。

該是痛的，但李鳴玉沒有阻攔我，甚至摟住了我的腰，直到我自己放開。

苦的。

眼尾的粉霜掉了，露出了痣。我怔怔地看著。

原來成為我是件那麼簡單的事，只要去掉那粒痣就好。

李鳴玉左眼尾紅得厲害，綺麗，他拿紙巾擦掉了我嘴唇和牙齒上的粉霜，我拍開了他的手，聲音帶著哭腔：“你不能把我關在這兒，我不想，李鳴玉！小魚……”

他并沒有自責的情緒，我只感受到了他怪異的滿足感。

“快七點了，你還沒吃飯，我出去買點吃的，”李鳴玉恍若未聞，揉了揉我的頭發，“哥哥等我回來。”

·

房間里只剩我一個人。

我許久才從無助的情緒中平靜下來，并試圖逃離。

但很快我就發現，這是個死局。

腳銬的尺寸剛好，掙脫不出。綁住我的鎖鏈的另一端是活扣，固定點在墻里，完全無法拔出。鏈條很長，最長的距離足夠我走到衛生間。

這是我的活動范圍。

這應該是獨棟小別墅，落地窗也是上了防盜欄的。

窗外的景色有些熟悉。我順著玻璃窗朝外看，荒謬地覺得我像童話書里的金絲雀。

即便沒有防盜，我也不可能跳下去，估計會吊在半空。

李鳴玉布局了很久。

他是瘋子。

我千方百計想要害他，想毀他名譽，讓他從世界上消失，到頭來他和我表了白，還視若珍寶地想要私藏我。真好笑。

求他放我離開是不可能的，力氣上我也不如他。

想要李鳴玉放我離開，只能從別的地方想辦法。

·

李鳴玉回來時，我仍維持著坐在床邊的姿勢。

他解開了鏈條另一端的活扣，竟是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陪我去做飯吧，”李鳴玉握住了我的手，笑著說，“買了你喜歡的吃的。”

我竭力忍住惡寒，跟著他慢慢走出去。推開臥室門時，我才意識到方才看窗外時違和的熟悉感來自何處——這處別墅就是上次在酒吧，李鳴玉接我回來的去處。

我不動聲色地側頭打量李鳴玉。那晚，他看著我在房間里熟睡，渾然不覺另一個房間準備著囚禁我的鎖銬時，又是什麼心情？

“你坐在這兒，我去做飯。”

餐廳還是上回的布置。我坐在餐桌旁，桌上是李鳴玉給我倒的溫水，我不敢喝，只是盯著廚房里李鳴玉的背影。

他正在切菜，刀工看起來很嫻熟，加之手指漂亮，讓人有賞心悅目的感覺。

半晌，我起身走了過去，鎖鏈拖在地上發出聲響，他并沒有回頭，只在我抱住他腰身的時候頓了一下。

“小魚要做什麼飯？”

“打算做煲仔飯，再做份番茄牛腩湯，”李鳴玉并不多問，只是低聲說，“哥哥幫我洗個青菜吧。”

我于是松開了他，在一旁清洗青菜。水聲吵鬧地充斥在安靜的環境中，沒有人再說話。

不過二十分鐘便做好了飯。

如果不是我親眼看著李鳴玉做，我或許會懷疑他去酒店拿的外帶。煲仔飯香氣四溢，臘腸油亮，番茄燉得綿沙，牛腩軟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