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里，我做了個荒誕不經的夢。

我夢見我成為了李鳴玉，眼尾有小小的痣，所有人都喜歡我，不需要努力就可以獲得父母的珍視。李鳴玉躲在陰暗的角落里，變得透明平淡，他不那麼愛笑了，媽媽握著我的手，對我說：“不要像李鳴玉那樣。拍那樣不知廉恥的視頻……我沒這樣的孩子。”

爸爸面容模糊，也說：“還是小序聽話懂事。”

所有人簇擁在我身邊，衣角忽然被人拽了拽，是角落的李鳴玉，他怨忿地輕聲說：“哥哥，你得償所愿了，高興嗎？”

我蹲下捧住他的臉，止不住地笑：“當然了，小魚。”

醒時，那種飄飄羽然的感覺仍籠著我，回味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我忽然意識到，種子一旦在惡劣的土壤中滋長，就無法抑制。

昨晚李鳴玉的消息我沒有回復，我順著頭像又一次點開了他的朋友圈，還是那些照片，那些我難以觸及又渴求的生活，看著老師給他的畢業留言，養父母送他的昂貴禮物，與同學游玩的合照。

如果李鳴玉和美院院草一樣，是個私生活不檢點，毫不自愛的同性戀，他們還會如此喜歡他嗎？

奇異的興奮讓身體忍不住發抖，心跳極快，我慢慢打字，回復了他的消息。

【我】：小魚，我昨晚睡得很早，沒有看到你的消息。

【我】：你最近有空嗎？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他或許還在睡覺，并沒有回復。

今天只有一節十點鐘的課，我起晚了，本以為要空著肚子上課，寧玨卻早早給我買了份早餐，是我喜歡的甜口。

我剛要拒絕，助教卻已經走了進來開始點名，只好接下，給他賬號里轉了錢，寧玨只是問我：“好吃嗎？”

“嗯，”我低著頭咬酥餅，“謝謝你。”

時間倉促，我吃得很快，忽的嘴角傳來熱度，是寧玨輕擦掉了不小心沾的醬汁。越界的親密讓我覺得惡心，我下意識地躲避，卻不小心撞翻了身后放在桌面的杯子。

“對不起，對不起。”我連忙撿起了杯子。

寧玨明知故問：“怎麼了？”

“……沒什麼，”我翻開課本，“上課了。”

專業課枯燥乏味，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課，寧玨卻又拉著我討論課上的問題，教室很快騰空，只余我們倆。

我逐漸失了耐心：“下節課去問教授吧，我也不懂。”

剛站起身，寧玨卻攔住了我的去路，低聲道：“青序，我有話想對你說。”

我皺著眉：“什麼？”

寧玨少見地顯出笨拙局促，好似緊張極了，他的聲音在空蕩的教室里很清晰：“我喜歡你。第一天到宿舍里見到你，你那時候沖我笑，我腦子一片白，只記得你很美，很可愛。之后也忍不住靠近你，想對你好。”

我想起課前他冒犯地揩我嘴角的動作，一時反胃。

而他絲毫不察，試探著問我：“青序，我能追求你嗎？”

我厭惡地別開眼睛，卻忽然頓住。我意識到，如果想要李鳴玉身敗名裂，那最好有一把稱手、愚笨、馴服的槍。

寧玨在等待我的回應，眼神渴求地看著我，目光熾烈，似乎只要我說一句“愿意”，他會愿意做任何事。

還需要刻意找嗎？

我笑了笑。

最合適的槍已經在我的手里了。

第8章 8 真可憐

========================

8

“你喜歡我？”我裝出慌張羞赧的模樣，猶豫著說，“可我沒和男生談過戀愛。”

寧玨只以為我的遲疑是因為恐懼未知，更加灼熱地盯著我，語速因為興奮快了許多：“沒關系的，青序，小序……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不會讓你傷心難過。

你同意我追你，是不是？”

我膽怯地望他：“我不知道。”

“我……”

“你再給我點時間，我好好想一想，好嗎？”我打斷了他的話，主動湊過去輕抱了抱他，沖他靦腆笑，“可能因為是你，所以我想慎重一點。”

寧玨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臉紅透了，好似又覺得不敢置信，手腳局促得無處安放，只知道點頭和說“好”了。我們和以往一樣走出教室，去食堂買飯，回宿舍，他搶著給我付錢，幫我背挎包，還一副自己占了便宜的高興模樣。

我沒有同意，但也適時給出了魚餌。

是他自己咬住的，和我無關。

·

李鳴玉打來視頻電話時，我還在食堂同寧玨一起吃飯。

食堂里很吵，我不得不戴上耳機。李鳴玉顯然是剛睡醒，還窩在床上，頭發蓬亂，我又想起那個夢了，那個灰暗的、蒙了塵土的、不復純真的李鳴玉。

“小魚，”我笑著，“你昨晚熬夜了，是不是？”

李鳴玉揉揉眼睛，啞聲：“昨天在幫一個研究生學長處理PPT，睡得晚了一點，所以才看到哥的消息。哥哥，你是在哪兒？”

餐盤里忽然多了一塊炸雞排，寧玨收回筷子：“你嘗嘗，這個好吃。”

筷子上興許還有他的口水，偏又夾了吃食放進我盤子里，我嫌惡地別開眼，但還是說了“謝謝”，這才看向李鳴玉 ：“我在食堂，小魚還沒吃飯吧。”

“你和別人一起的？”李鳴玉卻問。

“嗯，上次你見過的，”我見寧玨又要給我夾菜，只覺得頭疼，說，“你吃吧，我不吃了，我吃飽了。”

屏幕晃蕩，是李鳴玉撐床坐起來了，他睡覺不老實，頂頭的扣子松開了兩顆，坦蕩率真地露出了鎖骨，是很具美感的肉色，他說：“哥哥，你給我發的消息我看了，你要跟我出去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