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真的很忙的,他們在催我了。你要再不說話我就把電話掛了啊!”
柏松已經走出公司大樓。
遠遠的,他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站在路邊,舉著電話,低著頭,慢吞吞數著地磚上的紋路,電話里的聲音和現實里的人聲逐漸重合:“算了算了,我今兒心情好,你要實在不想掛電話我也不是不能陪你聊聊……”
“遲律。”
遲緩的背影瞬間僵住了。
遲律不敢置信地回頭,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
蠕動唇瓣,卻好半響都沒法出聲。
“不是在酒吧嗎?”明明兩人還隔了這段距離,但因為沒有掛斷的手機,那聲音就清晰地傳入耳廓,“你所謂的很忙,就是大晚上在馬路邊吹冷風?”
遲律這人,有時候有點從骨子里帶出來的執拗。
這點執拗,只表現在柏松身上。
柏松心里也明白——
他的行程遲律幾乎一清二楚。
他在公司才會有花送,他加班那天才會有夜宵。
甚至他每天上下班走出小區和公司時,都會下意識環視一圈周圍的車輛,然后猜測到底哪一輛里面坐著遲律。
這時候就覺得很不公平了。打工人天天起早貪黑,為了碎銀幾兩。可遲律這種富二代,大把大把的時間用來浪費,偏偏那些銀子,排著隊想鉆遲律的口袋。
“這馬路是你修的?你連我踩哪塊地磚吹哪陣風你都要管?”遲律還是嘴硬。
手機一掛,嘴巴一撅,轉身就想逃。
偏偏就是那一瞬間,豆大的雨滴“噠噠噠”砸下來。
柏松出來得急,根本沒有帶傘。
遲律見柏松還愣著不動,瞬間急了,脫下身上的外套就朝柏松走去,然后一把罩在柏松的頭頂。
熟悉的氣息瞬間籠罩了柏松全身,遲律嘴巴嫌棄:“你傻啊都下雨還不走,是想感冒對吧?”
“遲律。”
“干嘛?”依舊是兇巴巴的語氣。
“吃飯了沒?”
“你管我!”
“我還沒吃,你點的外賣有點多,要不要一起?”
遲律臉上的兇惡瞬間就遲滯了,結結巴巴的,開始緊張起來:“那……那個……也不是不行……”
柏松給遲律的外套蓋了個嚴嚴實實,肩膀還被人死死摟住,中途稍微掙扎一下,就被遲律更用力的壓回來,嘴上還要不耐煩:“別動,下著雨呢!”
兩人快步走進公司,迎面有巡邏的保安走過來,見了柏松笑著打招呼:“柏部長,還沒下班呢。”
“嗯。”柏松將遲律的外套取下來,搭在手腕上。
遲律就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站在柏松身邊,像只驕傲開屏的孔雀,瞥了保安一眼。
若是非要給那個眼神下定義,可以解釋為——看什麼看,我是柏松帶進來的,我和柏松是一伙兒的!
但是保安一離開,柏松帶著遲律進了電梯,遲律就開始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他覺得電梯里的空氣似乎有點稀少,以至于他甚至有點呼吸困難。
尤其是柏松就站在他前面,毫不設防的樣子,雨水微微打濕了他腰畔的布料,此時濕漉漉地貼在柏松腰腹上,若隱若現……
遲律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咳嗽一聲。
柏松的辦公室沒什麼特別裝修,也不大,就中規中矩。
一人高的書柜后隔出了一個狹窄的空間,正好能放下一張單人床,可以用來臨時休息。書柜背部還粘了幾個掛鉤,懸掛著兩三套衣物,是以備不時之需的。
“先換上吧。”柏松把自己的睡衣遞給遲律,“我就穿過一次,別嫌棄。”
睡衣柏松是特意買得很寬松,穿在遲律身上就成了剛剛好。
遲律剛剛沒有遮擋,衣服褲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濕潤,換下來之后被柏松統統扔進了烘干機。
柏松還開著電腦,在處理最后一點公務,遲律就坐在一旁,時不時嗅嗅自己的衣袖。
上面有柏松的味道。
他臉上不自覺地漾開一個笑,上揚地嘴角怎麼也拉不回來,
“吃點?”柏松將事情處理完,就去拿宵夜。
“不吃。”遲律說,“你吃,我不餓。”
柏松也不強求,拆了筷子就開始吃東西。
遲律就坐在角落盯著柏松看。
因為柏松是背對著他,所以遲律簡直看得光明正大,連自己的眼神越來越露骨都沒發現。
“遲律。”吃了幾口,柏松停下筷子。
“怎麼了?這家不好吃嗎?”遲律問道。
“你把眼睛移開。”柏松的語調有點惱怒。
“我又沒有看你。”遲律盯著柏松背影的視線那是一丁點都不帶動的,就跟被強力膠黏住一樣,謊言更是信口拈來。
柏松突然回頭,撞上遲律的視線。
遲律火急火燎地扭頭,看天看地,研究頂燈的亮度再看看大理石地磚的顏色,就是不肯迎上柏松的視線:“我沒有看你啊,你不要污蔑我,我真的沒有看你。”
柏松:怎麼能有人臉皮這麼厚?
他繼續吃飯,不理遲律了,遲律反而又不太滿意,就湊過去問:“你怎麼知道我在你公司樓下的?”
“馬路對面有個賣紅薯的,每天那大喇叭不間斷播放。”柏松頭也不抬,“你下次要還想假裝自己在酒吧,記得先讓那賣紅薯的把喇叭關了。
”
遲律當時接到柏松的電話,緊張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哪兒還能注意到馬路對面那賣紅薯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