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松或許是遲律生命中的小意外,卻不足以徹底改變遲律的人生。
遲津當時是這麼想的。
但一直到今天,他發現他錯了。
有些人的平靜,是真的走出陰霾,開始了新人生。
而遲律的平靜,只是將陰霾掩蓋,勉強維持正常的生活。但一旦有人將這份平靜打破……
“我就開門見山了。”
病房里,遲津注視著柏松,直截了當地說:“我可以付出任何你想要的代價,只要你老實待在小律身邊就行。”
柏松對遲律的影響遠超遲津的預料。
遲律今天可以偷偷跑出院,忍著頭暈目眩,就是為了去看柏松一眼。
那往后,也能因為柏松,做出其他更過激的舉動。
與其放個不定時炸彈在遲律身邊,不如干脆把柏松收買。
“您和遲律真不愧是親兄弟。”柏松微微一笑,“處理事情的手段都很簡單粗暴。”
“所以柏先生的決定是?”
“我似乎并沒有別的選擇。”柏松說,“對吧,遲律。”
躺在病床上的遲律沒有反應。
“別裝睡了,好歹這事和你息息相關,你確定你要繼續閉著眼睛躺下去?”柏松平靜地問。
遲律再也裝不下去,只能睜開眼。
他其實腦袋還是暈,一睜眼就天旋地轉,但他意識是清醒的。
他不想睜眼,只是覺得,只要他不醒來柏松就不會離開。
“哥,這是我和柏松的事,你別插手。”遲律低聲說。
“小律,我很了解你。”遲津一眼就看透遲律內心真實的想法,“你其實很想把柏松留在你身邊,你巴不得我直接作出強硬的舉動。”
“我在幫你。”遲津說,“你確定你要為了逞一時之氣,放他走?”
遲律想說,他沒有逞一時之氣,也沒有想要留下柏松,柏松是走是留和他都沒關系。
但,說不出口啊。
他剛剛,是多麼強烈的期盼著,柏松能夠留下來。
病房里很安靜,遲律低著頭不敢看柏松,手無意識揪著床單,那句遲了好多年的“對不起”卡在嘴邊,就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他總是怕一句“對不起”最后換來的是“沒關系,我已經不在乎”了。就像那天在包廂,柏松用那樣平淡卻堅定的語氣告訴他,認識他,很后悔。
“抱歉,打擾一下?”
突兀的男聲將這片寂靜打破,眾人抬頭。
病房門口站了個約莫三十歲的男子,黑色風衣,白襯衫西裝褲,腳邊還立了個行李箱。
“還以為我找錯病房了。”男子笑瞇瞇地舉手示意,“小松,好久不見。”
柏松握著手機起身:“你來了。”
“你是?”遲津察覺到遲律的驚慌,主動出聲詢問。
“你好,我叫魏荀。”魏荀主動伸手推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是柏松的——朋友。”
“遲先生,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柏松看了遲津一眼,視線最后還是落在遲律身上,“我希望我們以后,還是能像之前一樣,互不打擾,可以嗎?”
遲律用力抓著床單,抿著唇不吭聲,雙眸用力望著柏松。
“走吧。”柏松主動拉過魏荀的行李箱。
魏荀似乎對病房發生的事并不感興趣,他禮貌頷首,跟在柏松身后離開。
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兩人的對話。
“你是不知道,我剛一落地就看到你發來醫院的定位,還以為你受傷了生病了簡直嚇死我了。”
“你以后別做這種麻煩事,哪兒還用得著你親自送人來醫院啊,打個120都算你仁至義盡了。”
“我行李箱重,你放手,我自己拿,別累著你了。
”
“餓了沒?想吃什麼好吃的你直接說,我請客!”
遲津側首看了兩人的背影一眼,最后問遲律:“滿意了?”
遲律不說話。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又唯唯諾諾,一點也不像平常的樣子。”遲津說。
遲律從來都是無法無天。他想要的東西,不管用任何手段付出任何代價,都一定要得到。
都說強扭的瓜不甜,但對遲律而言,甜不甜,不重要。能不能得到手,才重要。
所以遲津不理解,為什麼從來都橫沖直撞不計后果的弟弟,會在柏松的事情上這樣遲疑。
“我也不知道。”遲律泄了氣,在自個兒親哥面前,終于坦誠,“我覺得,我很怕他。”
一開始其實是很隨意的,隨即地接近,輕佻地追求,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一步步淪陷了進去。
開始害怕。
怕柏松知道真相,怕柏松生氣,更怕柏松跟他分手。
后來真的分了,遲律就開始逃避。
逃避柏松,逃避一切會讓他觸景傷情的畫面,好像只要看不到,他就不會傷心難過。
重逢了,也怕。
怕柏松對他露出冷臉,怕柏松語氣冷漠,最怕柏松把他當路人,甚至都不再恨他。
現在看來,好像他害怕的事情,都發生了。
“小律,你不是小孩子了。”遲津說,“害怕一件事一個人就選擇逃避,那結果其實是顯而易見的。”
“你不覺得,你欠柏松一個道歉嗎。”
遲律茫然地問:“他會愿意聽我道歉嗎?”
“我不是柏松,無法回答。”遲津還有公務,不打算在弟弟的感情糾葛上浪費時間,“如果你需要幫忙,我可以出手。柏松沒有后臺,讓他成為你的所有物是一件很輕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