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松根本不知道遲律到底什麼情況,甚至不知道遲律腦袋上的傷口是哪兒來的,醫生一問三不知。
“算了算了。”醫院嘆口氣,“這回可好生注意點。腦震蕩嚴重了也是要命的。”
“謝謝醫生。”柏松鞠躬道歉。
他剛送走醫生,就看到病房門口多了幾個人。
為首的男人穿了一身挺括的黑西裝,氣勢冷峻,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眉眼間隱約和遲律有幾分相似。
“柏松?”
“你認識我?”
“我是遲津,遲律的哥哥。”遲津取下鼻梁上的墨鏡,淡漠著臉,視線落在柏松身上,“柏松,我知道你。”
“大二那年,遲律某一天突然腦子發熱,讓人把我家院子里的花草樹木全部挖了,換成了松樹。后來沒過幾個月,又發神經病,讓人把好不容易種活的松樹砍了。”
“聽說那段時間,他在和你交往。”
遲律從沒在家人面前提過柏松的名字,唯一一次和柏松有關,是某次家人聚餐時,遲律說過段時間,想帶個朋友來家里吃飯。
遲家房產眾多,遲律隔三差五就要在某棟別墅開趴,但幾乎不帶“朋友”回主宅。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只是遲津喜靜,又作息規律,遲律帶朋友回家難免鬧騰,就沒這個必要。
所以能讓遲律特意說起要帶回家的朋友,不管男女,不管是什麼朋友,必然對遲律而言都是特殊的。
遲津當時只問了一句:“你那位朋友,該不會就是你非要在花園里種松樹的原因吧?”
“哎呀,我就說小律怎麼突然改了性子連花園的布景都要插手。”遲母笑瞇瞇地打趣一句,“原來是有別的原因吶。
”
“才不是。”遲律否認,把頭埋在碗里,但緋紅的耳朵還是泄露了他的情緒,“我就是最近突然想種松樹了。”
多意外,遲律這種從幼稚園開始,身邊男男女女來去不斷的人,居然還會臉紅。
但當時遲津也沒太上心。
遲律從小到大都是三分鐘熱度,今兒愛得不行,明兒可能就變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
遲律說要帶朋友回家,但一直到他大學畢業,那個朋友,都沒有來過遲家。
從某天遲律回家,突然要把院子里的松樹全部挖掉,之后有很長的時間,遲律都像變了性子一樣,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少爺,這些松樹可是花了大價錢移植的,好不容易才成活。”管家還有點不舍,“全部都挖了嗎?有點可惜啊。”
“有什麼好可惜的?咱家是要破產了嗎連幾個松樹都扔不起了?”
“少爺,可不興說這種話,呸呸呸!”管家不敢觸遲律的霉頭,只能聽令把松樹全部挖掉。
偌大的花園,挖掘機進進出出,那些松樹被連根挖起,裝上貨車,運向別的地方。
遲津下班的時候,正好最后一顆松樹被運走。遲律就呆呆站在院子邊上,表情略帶了一點茫然。
“小律。”他開口。
“哥?”
“你最近心情不好?”
“沒有,怎麼這麼問?”
“不出去玩,也不去學校。”遲津說,“你在家不覺得無聊嗎?”
“無聊啊。”遲律說,“但出去玩也挺無聊的。對了哥,我后面不打算再去學校了,學校更無聊。”
遲津皺眉:“你說的不去學校是指——”
“考試,畢業,都不去了。”遲律說,“不喜歡那地方。”
他語調散漫,表情是一貫的漫不經心,甚至還懶洋洋打了個呵欠:“我有點困,先睡會兒,晚餐別叫我,我不吃。
”
遲津叫了管家過來,問最近一段時間遲律在家的動態。
管家委婉:“可能是新聘的廚子不太合二少的口味,他最近飲食比較挑剔。”
換句話說,就是不怎麼吃東西。
遲津晚上處理完公務,路過遲律的臥室,想了想,還是擰開門進去看了一眼。
臥室沒有開燈,黑漆漆的,床上隆起一團,一動不動。
遲津以為遲律睡熟了,正打算要離開,就聽到遲律開口:“哥。”
聲音清晰,毫無睡意。
“嗯?”
“院子里的松樹都挖完了嗎?”
“當然。你下午那陣不是親眼看到的?”
“哦。”
遲津朝床鋪走近一些,借著月色,看到自家弟弟側躺著,眼眸錚亮地望著窗外。
“還不困嗎?”
“困了,這就睡。”遲律把被子拉高一些,蓋住半個腦袋。
“晚安。”遲津開口。
“哥。”
“怎麼?”
“那些松樹會被運到哪里去啊?”
“不清楚,這個要問管家。不過都是些有年份的松樹,應該會有很多人愿意要的。”
“哦。”
“小律。”遲津說,“如果你有事,可以跟我說。”
“我能有什麼事啊。”遲律故作輕松,“我就是最近玩累了,就想在家待幾天。哥你別擔心我了,放心吧,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誰能讓我受委屈?”
“嗯,那樣最好。”遲津頷首,“那你早點休息。”
他走到臥室門口,又忍不住扭頭。
遲律依舊還維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就像沒了靈魂的木頭人。
遲津第一次覺得,事情似乎有點嚴重。
他調查了一下遲律的交友情況,然后知道了那個人。
柏松。
但柏松已經出國了。
遲津甚至在考慮是否趁著出差的時候順便去見一見這名男生,遲律卻又突然恢復正常了。
恣意放縱,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遲律的性格,幾乎不可能在任何一件事上維持長久的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