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開臉不讓親,側身去摸手機,淺淺地笑了下說:“男的說什麼娶不娶的,結了也得離,到時候鬧起來多難看。”
也扯不了證。
就算去國外領了本,那也說明不了什麼。沈持讓自來對婚姻失望透頂,父母雖從來沒鬧過離婚,但打打鬧鬧了幾十年,他看煩了。
沈智勇年輕的時候吵急眼了會動手,馮秋月摔碗砸盤子,尖銳的聲音到現在都還在腦海中揮散不去。
爸媽只要一吵架,家里就沒人做飯,臟衣服堆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撂成小山。也因為這樣,沈持讓獨立得早。
在他們那里,因為吵架而回娘家不是什麼光榮的事,被人看見會被嚼舌根子。沈云錚小,馮秋月便只帶著他回外婆家,沈持讓就蹲在家門口的屋檐下看著。
他也想外婆,也想和媽媽一起,但終究沒追著去。
因為媽媽說他是最懂的一個,逢人就說。久而久之村里的鄰居們都夸沈持讓懂事,連他自己也這麼認為。
他最懂事了。
沈持讓七八歲,沈智勇那時候年輕力壯,每天都會出去做活,給人打石頭。早上六七點出門,晚上也差不多這個時間才回。
碰巧去的地方離家遠,沈智勇便會連著幾天不回家。沈持讓一個人在家,搭著凳子熱冷飯冷菜,剩菜吃完了就自己下面條。
但他沒下過面,馮秋月在家的時候只幫忙燒火和洗碗。
夏天蚊子多,他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大門邊捧著軟成面糊糊的白水面條,邊吃邊哭。想他媽,也想沈智勇。
他不知道為什麼在一口鍋里煮出來的面會和爸媽煮的不一樣,也不知道媽媽為什麼只帶走弟弟,不帶他。
沈持讓至小就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一個,因為他小,不記事。也因為他不記事,爸媽總肆無忌憚的話和他倒苦水。
沈智勇常和他說婚姻是愛情墳墓,結婚前后兩個樣。言語中嫌棄馮秋月走樣的身材和優柔寡斷的性格,但他卻依然自在的享受對方的照顧。
他說沒辦法,人都是要結婚的,老了才有個人照顧。
剛懷上沈云錚的時候,沈智勇就在外亂來。馮秋月七八個月時就發現了,但她裝不知道,她說我都是為了你們。
她說總得有個歸宿,沒有人是不結婚的。
生活過得亂七八糟,年輕時打鬧著過了半輩子,現在身體不如從前,脾氣也有了收斂。他們不再和沈持讓說對方的不好,開始勸他成家立業。
爸媽早已記不清以前說過什麼。
可沈持讓記得。
他只覺得愛是消耗品,覺得婚姻可怖。世上沒有永恒的愛,也沒有不會變的人。
周季昂以前不是彎的,他也不是。去年那場誤會,他介入來介入去,倒把周季昂帶偏了。
現在能把人掰彎,指不定哪天就直回去了。沈持讓很喜歡他,目前來說,他們的感情似乎堅不可摧,但誰又只活這一兩天呢。
在周季昂灼熱的視線中,他實在無法心安理得地玩手機。沈持讓轉頭,抬眼看見對方一副沉悶模樣,伸手摸了下他的臉,沒什麼力度地拍了兩下。
懶懶地笑說:“睡覺,撅嘴給誰看啊你。”
周季昂躺在他身邊,此時撐起上半身,扭著腰身覆在沈持讓上方。周季昂看了他半天,忍著話沒說。
現在不是時候,他不想大過年的又和沈持讓鬧情緒。
就著這個姿勢摸到墻上的開關把燈關了,周季昂重新躺下來,緊貼著沈持讓摟著。不愿意冷著人,但沈持讓那句話讓他又不太舒服,就像是對方從與他在一起的第一天起就在琢磨分開。
于是周季昂聽不出什麼語氣道:“撅給你看。”
“是嗎?”沈持讓在他懷里轉身,與周季昂面對面。半明半暗的房間里,他們共享彼此的體溫和氣味。
沈持讓捧住他的臉,隨性笑說:“再撅一個我看看?”
他身上一直帶著股甜膩的淡香,周季昂喜歡這香氣,想埋在沈持讓頸間聞聞,然而與對方對上視線的那刻卻只剩下想吻他的想法。
身體比腦子快,但沈持讓比他更快。
“……”
沈持讓在他嘴上親了一下,周季昂愣了半晌,很沒出息地消氣了。
他兜住沈持讓的脖子,壓過去:“我再撅一次給你看。”
初一已經上過墳,但馮秋月說沈持讓今年運氣不好,開年就扭腳是因為沒去給老人上香。
第二天上午往背簍里放里幾團鞭炮和香燭紙錢,沈云錚背著,跟著他哥又去燒一次紙。
中午家里吃年飯,二伯三伯都會來,馮秋月一早就開始做飯,差使沈智勇到鎮上稱幾斤花鰱:“稱六斤就差不多了,拿回來還要煮粉,多了剩下頓不好吃。”
“那麼多人,六斤夠嗎?”沈智勇拿上車鑰匙,不等回答又說馮秋月摳搜,念叨兩句就走了。
“摳摳摳,六斤不夠你吃的?”馮秋月火大,從廚房出來,手上還拿著大蒜在剝。
沈智勇溜得快,不然那把蒜指定扔他身上。
沈持讓他們拿好東西正要走,馮秋月不放心地囑咐他們道:“前天剛下過雨,山上的路不好走,你們上山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