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等了許久,直到許璟之有些不耐,想要開口讓對方給個痛快,卻聽到離晏說了一個字:
“好。”
話落,離晏伸出手,銀白色長劍憑空落入手中,上面掛著的淡青色穗子隨風而動。
一個漂亮的旋身,離晏直接在庭院中舞起劍來。
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那無數飄落的花瓣也被牽引,隨著劍尖一同舞動。
時而如水流纏繞,時而如煙火綻放,美不勝收。
劍美,花美,人也美。
當許璟之心生贊嘆,沉醉在這絕美的景色里時,離晏忽地全身劍氣迸發,所有的花瓣瞬間化為煙塵消散。
劍招從方才的飄渺靈動、美輪美奐,變成了鋒芒畢露、劍氣沖霄。
突如其來的極致轉變,讓許璟之被震撼當場。
那份凌厲霸氣、瀟灑自如,看得許璟之如癡如醉。
若說楊鼎天的劍術與執劍者相比是云泥之別,那麼他們的劍與離晏相比,大概就是人與神之間的差別。
舞畢,離晏收劍而立,氣勢也瞬間斂去,消失無蹤。
庭院又恢復了之前的寧靜安逸,花瓣也重新隨風飄落,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
“我聽楚陽說,你說他不適合練劍,那我適合嗎?”方才離晏就這麼輕易答應了他的要求,甚至沒有多說一句。
“沒有人比你更合適,”收起鋒芒的離晏,再次變得柔和,“明日,你隨我到劍閣,挑選一把佩劍。”
“好,”說著許璟之就想要跪下行拜師禮,但身子卻被離晏托起,根本跪不下去。
“我不是你的師尊,”離晏語氣明顯比方才冷了些,眼里透著一抹從未有過的堅持,“你我之間不言謝。
除了成親,不行禮。”
“可是……”許璟之有些無措,離晏越是這般,他越是心中不安。
“沒有可是,”打斷了許璟之的話,離晏來到他的身前,低頭吻上他的額頭,“因為你是我的道侶。”
“離晏,”細碎的吻落在臉上,許璟之被弄得有些癢,忍不住喊了一聲。
“嗯?”離晏只是輕哼了一聲作為回應,但不等許璟之開口說話,他就堵住了那雙唇。
不知為何,許璟之覺得離晏今夜的吻,額外地輕柔,額外地小心翼翼,仿佛在觸碰著什麼最珍貴的東西。
睜開眼睛時,許璟之看到離晏的眼底有些游離的朦朧,就像是思緒飄到了不知何處。
許璟之心中一緊,不自覺咬著下唇。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抓著衣擺,光滑的綢子在指縫間痛苦扭曲著。
離晏,透過我,你看到了誰?
許璟之突然意識到,離晏真正想要珍視的,或許并不是自己。
心被狠狠地揪起,許璟之突然發力,推開了離晏。
“夫人?”離晏不解,方才還那般乖巧聽話,為何這說翻臉就翻臉?
他在許璟之的眼中讀到了痛苦與難過,但離晏根本不知這是從何而來。
“別叫我夫人,我們還沒成婚,”許璟之轉頭就往自己的房間跑去。他害怕再多停留哪怕一秒,自己都會被那份難過撕碎。
碰地關上房門,許璟之身子無力地靠在門上,緩緩滑落,最后跌坐在地上。
他好像知道離晏圖的是什麼了。
低垂著腦袋,劉海遮擋了眼眸,許璟之看著地面,凄然一笑。
他就說嘛,堂堂一個仙尊又怎會看上自己這樣的小人物,還費勁了心思幫他解開靈根,原來……
第15章 價值幾何 柳若依進門前夜,許璟之曾經找楊鼎天鬧過,因為他不明白楊家為何要這般待他。
也是那一夜,許璟之終于知曉,為何楊鼎天會娶他,卻又在娶他后,以愛為名對他敬而遠之。
當年的楊家不過是涼川城一個三流的小家族,全靠的許父這個三品丹師幫襯,才一步步有了今日的規模。
許父自知時日無多后,便將許璟之托付給了楊鼎天,要他護其一生周全。
許璟之一直以為楊鼎天即便不愛自己,也至少是因為感恩許家。
卻萬萬沒想到,他娶他,僅僅是因為許家那顆六品丹藥。
那段虛假的夫妻關系,因為一顆丹藥維持了兩年。終在許父駕鶴西去后,楊家按耐不住,將柳若依迎進了門。
那夜,楊鼎天對許璟之說了最直白,也最傷人的話:
“你一無修為,二無子嗣,甚至連雙修都做不到,我要你何用?”
對于楊鼎天來說,許璟之的價值就是那顆六品丹藥,到手了,便沒了用處。
那麼對于離晏來說,許璟之的價值又是什麼?
或許,就是離晏透過他,所看見的那個人吧。
許璟之坐在門邊,把臉埋在雙膝之間,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似乎只要擁抱得更緊一些,悲傷就可以不那麼快流淌出來。
鼻子有些酸澀,他忍不住吸了吸,只是越忍耐,眼眶便越快模糊起來。
他與離晏相識不過半月,不應有多深的情感。
許璟之告訴自己,他此刻的悲傷是自憐。難過的是,自己不過是可用物品衡量的存在,又或是他人的替代。
正在許璟之把自己推進痛苦的深淵里時,有一只手固執地抓住了他。
那只手溫暖而堅定。
許璟之抬起頭,發現那如玉容顏近在咫尺。